第七章 招安 兩相贈

瑤池聖地,大擺宴席。

與玉帝上次來時大相徑庭,此番布置沒有珠光寶氣的奢華之風,卻多了幾分質樸歸真的靜美典雅,大殿上瓊香繚繞,瑞靄繽紛,瑤台鋪彩結,寶閣散氤氳。

上首落座自然是玉帝與王母娘娘,下面空著七個位置,上排著九鳳丹霞扆,八寶紫霓墩。五彩描金桌,千花碧玉盆,只待三清四帝光臨。

少頃,前去請人的托塔天王等七人依次於門外回稟,三清中只道德天尊太上老君有空,元始天尊與靈寶道尊皆閉關多年,便是門下弟子也無緣得見。四帝中除東極青華大帝仍在煉製法寶之外,其餘三人頃刻便至。

玉帝點了點頭,道聲「辛苦」便命眾人下去,王母一個眼神,旁邊仙女心領神會,上殿撤了三張桌子。

果然,不過片刻,中天紫微北極太皇大帝、西極玄元勾陳上宮天皇大帝與南極長生大帝三人齊至,除了南極長生大帝騎了一頭白鹿外,紫微大帝與勾陳大帝皆單身前來。三人剛剛進門,只聽門外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玉帝可有些日子不找老倌喝酒了。」

自門外跨入一人,白髮白須,滿面紅光,雙耳垂肩,右手拿著一柄碧綠小扇,喜氣洋洋進了瑤池大殿。

玉帝與王母一齊起身相迎四人,而三個大帝亦向老君施禮,老君趨前兩步,躲了過去,笑道:「可是嫌我太老?」玉帝道:「老君非老,乃德高道深也。」然後便請四人落座。

老君坐下道:「我終日沉溺丹道,道行卻是越來越淺了,再過幾年,怕是不及我那童兒了。」言畢哈哈大笑。紫微大帝笑道:「那豈不是返老還童了?」老君一怔:「那不成了老妖怪?哈哈!」

王母也附和道:「老君仙風道骨若成了妖怪,我等不知去了哪裡呢?」咯咯的笑聲若一串銀鈴,在這大殿之中回蕩。南極仙翁背後那白鹿聽王母笑聲,雙蹄一陣亂刨,南極仙翁怒罵道:「你個不識體統的畜生,就上不得檯面。」便將這白鹿攆出老遠。

玉帝又與四人閑聊幾句,飲了三杯酒,便入了正題。

「老君久居兜率天,想必端坐丹房,仍知天下事否?」玉帝不緊不慢問道。太上老君抿了一口仙酒,咂咂嘴巴,道:「天下一片太平,何事之有?」

玉帝嘆了口氣,卻是不答。紫微大帝接道:「老君有所不知,近日東勝神洲興起一個妖猴,殺我天將,敗我十萬天兵,實在是猖狂得很哪。」

老君手一抖,半杯酒卻灑了大半,口中喃喃道:「糟糕,糟糕。」也不知是說這灑了的仙酒,還是說那天庭局勢。

玉帝一副愁眉不展的態勢,道:「我派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四天師、四天王、九曜星君一齊下界圍剿,也無濟於事,看來這道教正統式微,卻是大勢所趨了。」

南極仙翁滿臉堆笑:「玉帝且放寬心,我道教底蘊深厚,統領天下萬年不止,區區妖猴,實乃疥癬之疾,生時看似滿目瘡痍著實可怕,但來得快,去得也快,又有何懼?」

玉帝向來對這南極老兒不喜,心中覺得他無甚本領,卻坐了南極長生大帝之位,從不出半分氣力,終日只知求丹尋葯,便道:「那便請教長生大帝,如何叫這疥癬去得快呢?」

南極仙翁笑道:「此刻道教元老便在,大家一起商議,一起商議。」他避而不答,玉帝心中又多了一分鄙視。

玉帝又道:「我派人去請我那外甥顯聖真君前去降伏,也被群妖打退,眼見這股妖勢無人能制,諸君可有良策?」

老君一直搖頭:「難辦,難辦。我那一身打架的本事已是幾萬年不用,早忘得一乾二淨,唯有憑著幾分薄面,請幾尊菩薩過來相助,如何?」

玉帝聽了前半句心中不喜,聽了後半句卻峰迴路轉,大喜道:「如此甚好,老君德高望重,想天下任憑何人都請得來。」

紫微大帝恨恨道:「妖人殺我紫微宮星宿,這一過節我必親手找回,只待菩薩到此,會齊人馬,再與群妖大戰。」

勾陳大帝到此尚一言未發,他統御天上萬雷,主世間刑罰,本領著實了得,也道:「西方勾陳宮,任憑玉皇上帝調遣。」

南極仙翁見眾人皆出力,無奈附和道:「我老兒也豁出這身老骨頭了,誓隨大眾,剿滅群妖,非如此不能揚我天威!」

玉帝王母一齊拍手叫好:「難得眾卿齊心協力,只待外援到此,再擇日出征!」

老君微笑點頭,又端起一盞,此次卻是一飲而盡了,嘴角那抹笑意,深邃,難測。

楊戩與悟空此時已到了灌江口,坐在大殿上飲起了酒,楊戩將梅山六兄弟依次介紹給悟空相見,悟空心存結交之心,自然不會輕慢,賓主落座,言談甚歡。

悟空道:「顯聖真君今日與我這匪類相交,倒不怕折了身份,被小人嚼舌頭?」

楊戩笑道:「哪裡話,我楊戩頂天立地,從無虧心之事,若有人敢妄做文章,那便是咎由自取,別怪我手下無情。」

悟空哈哈大笑:「楊兄好氣魄!今日得見英雄,實乃平生快慰事,我借花獻佛,敬六位兄弟一杯!」

楊戩道:「如此好事,我豈能不陪?」說罷八人舉杯一齊幹了。

悟空道:「你有梅山七聖,我有花果山八大聖,改日齊聚一處,痛飲一場,如何?」

楊戩頓時愕住,他與悟空投緣,聊了許久未盡興,便邀他來灌江口飲酒,心想憑二人本事,旁人哪個能拿住把柄?沒想到悟空居然要兩家合一,這十五人若聚在一起,聲勢浩大,若被天庭知道,那可是罪莫大焉。此時正當天庭與花果山交戰之際,楊戩怎敢答應!

悟空見楊戩不答,馬上道:「唉,我一時興起,卻忘了此際是非常時刻,楊兄勿怪,是我口不擇言,該罰該罰。」端起杯又一飲而盡了。

楊戩見悟空豪爽,心裡竟不覺有些內疚,也舉杯飲了,此刻竟生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自己若不是這尷尬的身份,那該多好?

悟空哪裡是失言,他故意如此,便是要楊戩心生歉疚,對這等微妙心思的把握,他自然遠勝眾人。

酒至半酣,悟空佯作醉狀,將杯子一擲,放聲高歌起來:「傲氣,面對萬重浪,熱血,像那紅日光,膽似鐵打,骨如精鋼,胸襟百千丈,眼光萬里長……」竟是一首《男兒當自強》,這首歌慷慨激昂,激情萬丈,悟空舉手投足間揮灑著一股男兒氣概,楊戩幾人哪裡聽過這樣的歌,頓時眼都直了,一個個熱血沸騰,豪氣滿胸。

「……比太陽更光!」悟空終於唱完,眾人半晌無語,悟空笑道:「今日放浪形骸,倒叫諸位見笑了!」

楊戩手一擺,喝道:「好詞,好曲,好男兒!拿酒來,今日我與悟空一醉方休!」

憑他們的酒量,若不想醉,尋常酒類喝上千壇亦無事,但在楊戩的灌江口,喝的全都是天庭送來的御酒,專門招待神仙用的。這幾人一壇壇灌下去,喝了幾個時辰,梅山六聖先醉倒了。楊戩與悟空二人亦是雙眼迷離,醉態酩酊。

二人兩臂相挽,楊戩道:「悟空真乃世上少有的妙人,真叫我相見恨晚哪!」

悟空道:「遇見便是運數了,又豈能怪太晚?」

楊戩道:「說得好,我有一不情之請,不知悟空可否答應?」

悟空笑道:「這話說得怪了,你若做不到的事,難道我便行了?」

楊戩正色道:「此事的確如此,我要與悟空結為兄弟,你若不答應,我怎能強求?」

悟空想都不想,道:「此事決然不可。」

楊戩眼中失望之色一閃而逝,轉而怒道:「為何?」

悟空道:「若是兄弟情義,縱天海相隔亦不會淡了半分,若無情義,嘿嘿,就算日日相處,又能奈何?」

楊戩追問道:「那你為何與那七人結為兄弟,難不成全然作偽?」

悟空搖頭道:「不然,這世上人,有人受禮制束縛,有人不羈於此,憑楊兄人品,難道還屑於此?」

楊戩想起他與梅山六兄弟,他主動結義,實是為了安六兄弟的心,不叫他們有尊卑之分,於是頗有感慨地道:「知我者,悟空也。」他知道悟空是擔心牽累他,才拒絕了結拜的請求,心中感激之情自是難以言表。

二人又開了兩壇酒,開始無話不談。楊戩成名已久,盡揀些奇聞異事來說,聽得悟空不亦樂乎。

忽然,悟空想起一事,便問道:「楊兄,素聞你有七十三般變化,超出地煞之數,不知這多出的一變是什麼?」

楊戩一怔,苦笑一聲道:「凡是神仙都恨不得將自己本事藏到骨子裡,我這點微末神通,卻弄得天下皆知了。」

「這第七十三變,我今生只用過一次,便再沒機會施展了。」

悟空道:「那必是極厲害的本事了。」

楊戩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難說,遇上普通對手卻一點兒無用,唯有遇到那會造界的主兒,才算有那麼點用處。悟空,你看我此刻有何不同?」

悟空看向楊戩面龐,只見楊戩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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