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敲門聲傳來,瞧這勢頭簡直像要把門拆掉。全身包裹著毛毯的光平慵懶地爬到玄關旁,伸手挑開門鎖。
門外站著情緒亢奮的悅子,她雙目赤紅,緊抿著嘴,其氣勢讓光平不禁一震。
「你看電視了吧?」她開口說道,語氣嚴肅,就像是在訓斥光平。
「沒看。」光平回答道,「我這才剛醒來。」
「已經九點了啊!快給我起床看電視!」
「等等,急什麼。」
光平疊好被褥放進壁櫥,這時悅子已經走進房間,「好難聞,你有好好打掃嗎?」她嘴裡抱怨著,打開了電視。
「我要換衣服了。」
「請便吧,別在意我。」悅子變換著頻道說道,光平無奈嘆氣,開始脫睡衣。
「唔唔,怎麼都沒有播新聞啊。」
她把電視頻道換了一遍後嘟噥道。電視里播放著料理節目,身著圍裙的女人似乎在做南瓜湯。
「你不會是……」
光平坐在悅子身旁,看著電視里評委品嘗料理的畫面,說道,「想說昨晚學生街的那起案件吧?」
悅子瞬間屏住了呼吸,雙眼睜得更大了,瞪著光平,「你已經知道了?」
「我看到屍體了。」他說道,「順便一說我還是第一發現者,我已經連續三次成為第一發現者了。我只能說自己真是倒血霉了。」
「那你也知道死者是誰了吧?」她揪住了光平的袖子。
「你似乎也知道了嘛。」
「新聞上說了。我真是被驚懵了,立馬就趕來想通知你。——你和警察說他與姐姐的關係了嗎?」
「沒說。」悅子別有意味地鼻孔出氣,撇著嘴唇盯向光平,「你也真頑固,不知道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嗎?」
「若昨晚我把廣美的事告知警方,恐怕他們就不會這麼簡單放我走了。我可不想為此被纏住一個晚上。」
悅子無奈地聳肩。
「那你是怎麼看這次的事件的?」
「完全一頭霧水。」光平說道,「雖說我對之前的兩起事件也沒什麼特別的想法,但對這次的事件,我是真真正正地毫無頭緒。」
「但姐姐和崛江園長之間有著聯繫啊,莫非,崛江園長知曉了什麼秘密?」
「什麼秘密?」
「不曉得……比如說,殺害姐姐兇手的身份?」
說完,她挺起胸膛,似乎對自己的猜測很滿意。「沒錯,我知道了。或許姐姐她知道了殺害松木的兇手,並將其告知園長。而兇手為了封口殺了他們兩。」
「那廣美為什麼會告訴園長?」
「不知道。」悅子聳肩,「或許是姐姐經常有向那個園長傾訴煩惱吧。」
光平起身,將水壺注滿水,放到煤氣爐上。洗滌台中堆積的食具讓人看不過眼,大部分食具都是廣美帶來的。
「那他為什麼不告訴我?」光平低語道。
「那時因為……」話說到一半,悅子閉嘴。
「因為什麼?」
「因為……她不想讓光平知道兇手的身份。」
「你是想說,兇手是我身邊的人?」
「這只是我的推理。」
「我明白,怎樣想像是你的自由。」
片刻的沉默,光平找不到一個詞語反駁悅子。目前佔據他內心的只有逃避現實的期待和對自己的無能所帶來的傷感。
看到水壺冒出熱氣,他再次站起身,「來杯紅茶?」他問道。
「麻煩你了。」悅子回答。
「若事實真是如你想像的那樣。」
把茶包沉入兩個杯子中,光平說道,「崛江園長他昨晚是來與兇手見面的咯?」
「大概是吧。」她輕聲回答道。
「出於什麼目的?」光平繼續提出疑問,「若他真的知曉了兇手的身份,為什麼不報警?」
「也許是沒確證吧?所以,他才來找兇手對峙。」
「對峙嗎……」光平的腦海中浮現崛江那溫厚的面容。雖說他們只有一面之緣,但對方那時給他留下的影響,絕對與「對峙」一詞搭不上邊。
「崛江園長和廣美到底是什麼關係。」
光平自言自語似地沉吟道。悅子沒有回答。
兩人約好改天再一同拜訪『紫陽花學圓』後悅子離開,光平前往『青木』。一樓的咖啡屋一反往常地擠滿了客人,沙緒里一個人在忙裡忙外。客人大多是學生群體,時不時有人叫住沙緒里攀談。光平一開始還以為又是在邀她約會,但事實似乎並非如此。
「人氣似乎是來自那顆聖誕樹。」沙緒裡邊沖著咖啡邊說道。
「學生們從新聞里得知了昨晚的事件,都從車站繞遠路來這條街了,也許是以為屍體還被裝飾在樹上吧?」
「他們都找你聊了些什麼?」
「問我聖誕樹發光的時間,今晚什麼時候發光什麼的。這些事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嘛。」
「看來吸引客源的目的已經充分達到了啊。」
「點心店老頭子可樂壞了。」
說完,沙緒里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撞球室一個早上都沒客人,光平幫助沙緒里招呼客人,端送飲料,自然聽到一些客人的交談,他們的話題確實是圍繞著聖誕樹上那駭人的裝飾。
下午時分,光平回到三樓的收銀台,但還是不見客人影子。隨著年末的接近,學生客人的數量逐漸減少,普通客人也不多見了,而以時田為首的商店街常客,今天可沒閑工夫來打撞球。
無奈之下,光平只能從抽屜中取出推理小說讀了起來。這是本克里斯蒂的作品,他讀得斷斷續續,為了記起之前的內容,只能返回幾頁開始讀。
小說中第二個受害者出現時,玻璃門的聲響傳來。「歡迎觀臨。」光平含糊地回應後抬起頭,立刻不快地抿起嘴。
「好冷呀。」男人反手關上玻璃門,他還是那身毫無季節感的白色西裝,只是今天多加了一條灰色圍巾。
「安靜的撞球室,真凄涼。」
男人走進牆邊的球杆架,從中挑了一根,用它做了個擊球的動作,「湊合。」
「在一般撞球室里這桿算不錯了,打個及格分吧。」
「廖贊啦。」光平說道,眼前男人的撞球水平貌似不低。
「桿身水平,平衡點也不錯。」
「廖贊。」光平重複道。
「皮頭如何呢?。」男人單眼檢查球杆的頂端部分(皮頭)。
「也相當不錯嘛。」
「因為我常用銼刀修整。」
「你倒細心。」
男人拿起放在球桌護欄上的巧克,摩擦皮頭。巧克是用來增強皮頭摩擦力的。
「香月警官。」光平叫男人的名字。
男人停下手,投以銳利的目光。「看來悅子小姐已經把我的名字告訴你了。」
光平單手叉腰,不甘示弱地回瞪對方。「你找我有事吧?別告訴我你是來打撞球的。」
男人歪起嘴角,「兩者都有吧。」
「我可沒空陪你開玩笑,有話不妨直說……」
光平話還未說完,男人用球杆指向他。感覺對方的目標是自己的喉嚨,光平不禁後退,撞到了背後的牆壁上。
男人如擊劍選手一般,將球杆靜止在光平的喉嚨前,用獵犬一般的眼神盯著面前的獵物。球杆的先端就在光平的眼皮子底下,皮頭上平均地塗抹著巧克。
「你有事隱瞞。」
男人說道。與銳利的眼神相反,他語氣平穩,一絲不亂。
「我沒有……」
冷靜如光平也不禁結舌,「我能,隱瞞什麼。」
「撒謊可不好。」
男人緩緩抬起球杆,停止在光平額頭的正中心。「我勸你還是把知道的說出來,這樣對你也有好處。」
光平沒有開口,雙拳緊握,盯著男人的眼睛,他感到自己的腋下分泌出一滴汗水。
兩人就這樣對視了幾秒。
首先打破沉默的是香月,他漏出一聲淺笑,放下球杆。光平總算鬆了口氣。
「悅子小姐說的沒錯,你還真是塊臭石頭。」
「我不知道你是什麼意思。」
光平咽下囤積在口中的唾液,「我知道的時悅子姐她基本都知道,你直接去問她不就得了。」
「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警察的語氣似乎很愉悅,他掀開了蓋在一旁撞球桌上的布。「如何,敢和我一決勝負嗎?玩你最擅長的類型就成。」
「然後呢?」光平問道。
「若是我贏了的話,你就乖乖回答我的問題,如實地回答。當然了,我也會附贈幾個回答你問題的機會。」
「若我贏了呢?」
「任你處置。」
「那若是我贏了的話,你就要把你所掌握的所有情報情報一分不少地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