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般激動人心、出其意料的答案,宮政顯得異常興奮,車開得飛快。他們火速趕到田菊家中,見到了神情悲傷懊惱的潘永利。
「到底發生什麼事情,讓你判定你的妻子是兇手?」宮政急忙問道。
「你們過來看。」
潘永利的手在微微顫抖,帶著宮政和宮布布來到電腦桌前,從電腦旁邊拿起一張紙遞給宮政。
那張紙上的內容分別是漢字和數字,漢字在前,是一首宋詞,數字在後,由1和2組成。
釵頭鳳·世情薄
唐琬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乾,淚痕殘,欲箋心事,獨語斜闌。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鞦韆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尋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112·112 12
211,112,2112112。112,112,2112,2112。2!2!2!
211,112,2112112。112,112,2112,2112。2!2!2!
「說吧。怎麼回事?」
「我們回來之後,田菊就打開電腦,我則在客廳看書。不一會,我聽到印表機發出的聲音,以為她在列印教學資料。大概過半個小時,她拿著包急匆匆地離開,說是去學校。隨後,我起身去上網,看到電腦旁邊的這張紙。當時,我看到紙上的內容就慌了,這肯定是她剛才寫的。而我聽到的印表機的聲音可能是她在列印這件東西,不禁就想到殺人現場留下的宋詞密碼信。」
潘永利說得很對,殺人現場留下的宋詞密碼信都是列印。
「你由此判斷你妻子是兇手?」
「我也,也只是猜測。要不然,它怎麼會出現在電腦桌上。」潘永利顫聲說。
「這東西是不是你偽造的?」宮政突然怒目圓睜地抓住潘永利的領子,噴發出來的氣體帶著蒜味和口水。
「絕對不是……」潘永利被嚇得全身發抖。
宮布布把視線從紙上抬起,端詳著潘永利,潘永利似乎並不像在說謊。不過,他緊張和害怕的反應有點誇張。這還沒有遇到危險,就害怕得這樣,不像是男人應該有的表現。
「小布,你看一下這首宋詞是什麼意思?」宮政用懷疑的目光盯著潘永利,把紙遞給宮布布。
「竟然是唐琬的《釵頭鳳》!」宮布布上午剛剛看完陸遊的《釵頭鳳》,這一次竟然是唐琬的《釵頭鳳》,不免讓她微微一震,一種不祥的預兆襲上心頭。
「啥意思?」
「上午在老者家裡,我說到過陸遊和唐琬的故事,田嚴收到的那封是陸遊題在沈園的《釵頭鳳》,這首就是唐琬看到陸遊的題詞,悲從中來,和在其後的那首。往日的美好早已隨花而落,如今我們各在一方,內心凄苦無人可以訴說,只能獨倚著欄杆,將心中的一切埋藏著。」
「兩首詞是一對。難不成她是調虎離山?」宮政的臉色大變。
「什麼調虎離山?」宮布布不解。
「她故意給她的父親田嚴送一封宋詞密碼信,目的是引開我們的注意力。當她前往父親家中看到我們在,便知她的計謀得逞,然後,迅速離開,實施下一步計畫!」
「下一步計畫是什麼?」
「啊呀!我怎麼沒有想到是她呢!」宮政懊惱地拍著大腿。
「警官,你說現在該怎麼辦?」潘永利用期望的目光看著宮政,他已經完全六神無主了。
「你知道她去哪裡嗎?」
「不知道。」
「你打她的電話了嗎?」
「打過了,關機。」
「她會不會去學校?學校那邊,你打電話問過嗎?」
「在你們來之前,我也打過學校詢問她的同事了,她沒有在學校。」
「如果是這樣的話,還真的是有問題。你覺得她會去哪裡?哪裡是她最有可能去的?」
最有可能去的?潘永利茫然地陷入思考中。幾分鐘過後,他似乎仍然想不到合理的答案,也許他知道,田菊不會在他們回憶中留戀的任何地方。
宮布布在觀察四周,除了那張紙,田菊一定還留下其他的痕迹。這事情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令她憂心忡忡。目前看來,田菊留下的紙,顯然是故意的行為。那麼,她為什麼要故意留下這張紙?她到底想幹什麼?
她的目光停留在柜子角落,就在電腦桌旁邊。她蹲下查看,是一瓶殺蟲劑。雖然說還沒有到夏季,但是,它放在這裡似乎也很合理,因為每個家庭都需要殺蚊蟲,可是,有一點非常奇怪。
宮布布伸手拿起它,仔細地觀察後,更加確定。
「它是什麼時候放在這裡的?」
「那是我去年夏天買的殺蟲劑。後來,她說殺蟲劑毒性太大,就沒有用,一直放在那裡。」
「你是說一直放在這裡?」宮布布提高聲音強調道。
「是的。」
「可是,它上面沒有灰塵。」宮布布把殺蟲劑遞給老爸宮政。
宮政點點頭,確實沒有灰塵。他們似乎都意識到什麼,瞳孔中浮現恐懼驚慌的神色。
宮布布快步走到廢紙簍旁邊,彎腰從紙簍里拎出一團面巾紙,大部分面積已是灰黑色,顯然是擦拭過很髒的東西。
「你們看,這是她擦掉殺蟲劑上灰塵所用的面巾紙。」
「她拿殺蟲劑做什麼?」潘永利還是不解。
「殺蟲劑是目前市面上最具有毒性的日常用品,也最容易獲得。」
宮政朝地面噴噴,只有少許的藥劑噴出,瓶子的重量比較輕,基本上已經是個空瓶了。
「你是說……這是毒藥?」潘永利彷徨地望著他們,「她拿毒藥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潘永利的問題,答案只有兩個:自殺與殺人。
「現在的關鍵是她去哪裡了!」宮政厲聲道。
宮政和宮布布把希望的目光投向潘永利,希望他能夠從他與田菊10年的婚姻生活中找到線索,然而,他似乎一點靈感都沒有,整個人像只找不到地洞的老鼠,沒有半點男子漢的冷靜。在這種時刻,才能看出他的內心其實是一個極為脆弱的人。
三人回到寂靜的客廳,宮政遞給潘永利一支煙。潘永利接煙的手微微顫抖,點了好幾下才點著煙。
「別擔心,沒事的。」宮政拍拍潘永利的肩膀,粗聲安慰道。
潘永利六神無主,惟有茫然地點點頭。
「那可說不好,牽扯命案,已經死了三個人,說不定還會繼續死人。」宮布布沉沉地說道。
「宮布布,你胡說什麼,這孩子!」宮政喝止她。
「你知道這場悲劇為什麼會發生嗎?」
潘永利轉臉驚訝地正視宮布布,等待著她的答案。
「因為每個人都太堅持,不肯放棄,才會釀成這種結局。其實,如果有一個人放棄,就不會發生這一切的悲劇了。」
潘永利對女孩的言論很吃驚的同時有一絲黯然,「為什麼?你難道知道真相?」
「當然了。」宮布布斷言。
「啊!」潘永利和宮政同時盯住了她。
「我問你,如果讓你妻子選擇,她會選擇你,還是他?」
潘永利苦澀的目光已經說出答案。
「你一定很恨他,恨他奪走你的妻子吧?」
「任何一個男人都會恨!」潘永利說話的時候簡直是在咬牙切齒。不難從他的語氣和表情中判斷出他對韓千尋的痛恨程度——深到足以使他瘋狂、失去理智。
「那你也恨你的妻子?」
「不,我愛她。她是一個很好的女人,許多男人幾輩子也沒有福分娶到她這樣的妻子。只要她還愛我,我不會介意她犯的這些錯誤。」
潘永利沮喪地將十指插入頭髮。看來潘永利真的很愛他的妻子田菊。
人非木石皆有情,不如不遇傾城色。
宮布布不免為兩個痴情的男人感嘆。如果田菊能夠分成兩輩子,一輩子一個,她一定很幸福。可惜,兩個痴情男人撞到一塊,便成悲劇。
「不過,你岳父是贊成你們在一起的。」
「你怎麼知道?」
「他10年前不是阻止田菊和韓千尋在一起嗎?所以,他現在肯定支持你。」
「也許吧。」他並未因此而感到欣慰。
「你跟你岳父的關係一定很好吧?要不然,當初他怎麼會捨得把女兒嫁給你。」
潘永利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微笑,但是在哭喪的表情里顯得有些尷尬,似乎帶給他某種希望,令他從中得到一點慰藉。可惜,這點慰藉很快被宮布布下面的話語抹殺。
「不過,現在不是10年前。從你妻子的舉動來看,她已經下定決心。這次即便是她父親,你的岳父,可能也無法阻止她。」
事實就擺在眼前,田菊失蹤了,這就是她毅然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