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釵頭鳳 第二節

「嘭嘭嘭!」很重的敲門聲突然傳來。

宮政和聶成德對視,神情警覺。宮布布在內心暗笑,狡猾的兇手怎會輕易出現在門前?

宮政靠近門,透過門眼看到外頭,才鬆了口氣。他朝聶成德揮揮手示意沒事,伸手打開門。

田菊和潘永利出現在門口,看到開門的人是宮政和聶成德,先是一愣,然後,便快步走進來直奔田嚴,表情焦急。

「爸,你沒事吧?」田菊問道。

「沒事,警察都在這裡呢。」田嚴抓著女兒的手,目光淡淡地看看宮政和聶成德。

「我擔心死了。怎麼會這樣?」田菊的眼圈紅了。

「爸!」潘永利在旁低聲地叫道。

田嚴望了他一眼,沒有理睬,轉頭對女兒說:「誰知道我得罪哪位瘋子,活大半輩子,頭一回被恐嚇。」

「你們怎麼知道?」聶成德問道。

「哦。是我打電話告訴他們的。」田嚴回道。他在報警之後,又給女兒打了電話,因此田菊和潘永利夫婦倆立刻趕來了。

「爸,您身體沒有哪裡不舒服吧?」田菊把父親打量一番。

老者搖搖頭,望著女兒的目光中流露出淡淡的微笑,斜眼看女婿的時候,這麼一絲微笑便消失,恢複到原先的神情。

田菊走到宮政身邊,輕聲問道:「我爸是不是收到一封信?能給我看看嗎?」

宮政遲疑一下,從口袋掏出那張宋詞密碼信遞給田菊。

田菊有些迫切地拿到它,大概掃視不到1分鐘,便把它還給了宮政。顯然她已經看懂紙上的內容,神色有些複雜,「你們是否已經查出它的意思?」

「是的。一首宋詞。布布已經破譯出來,還不知道對不對?」宮政回頭望宮布布一眼。

田菊也順著視線,看到宮布布。宮布布沖她微微一笑。

「知道是誰幹的嗎?」

宮政搖搖頭。

田菊便再也沒有說什麼,默默給父親削了個梨,給在座的各位泡了茶,不過這個情況下,沒有人敢喝。

而潘永利三言兩語地問:兇手有沒有查出是誰?是否涉及前面的案件?等等。他問東問西,似乎刻意表現出那副比較不在意的樣子。

宮布布覺得很無聊,在客廳里瞎轉悠,俯身看看藥罐,轉而,又打量掛在牆壁上的人體穴點陣圖,還回頭問田嚴:「老先生,是不是真的有武俠小說里的點穴功?」

旁人皆笑,這種問題只有小孩才會問及。

老者慢條斯理地說:「點穴功是誇張的表現手法,人體穴位是存在的。」

宮布布鼓著嘴巴,點點頭,向前伸出腦袋,近距離看看某些穴位,又縮回來,凝神琢磨了一會兒。隨後,她轉悠到書架旁,無所事事般抽出書翻看幾頁,又放回去。

時間就這樣緩慢地流淌過去,大家都沒有什麼說話的興緻。

11點,田菊主動出去買了些飯菜,是從現成飯店打包回來的。

對此,田嚴流露出不悅的神情,用介意的目光瞅瞅桌上那些裝飯菜的白色飯盒。

「電視上都報過,說這種餐盒很不健康的。怎麼沒有買些菜,做一頓豐盛的招待兩位警察同志?」

「爸。」田菊有些無奈地看了他一眼。這樣的情況,怎麼可能還有那個興緻。

「算了,這家中的食物還是不要隨便亂吃比較好。」聶成德說道。

眾人吃飯的時候,宮布布還在想最後一個懸而未決的疑問,關於命案唯一一個暫時無法解釋的細節。這個細節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卻會破壞事件的整體性。

那就是:被害人如何會毫無反應地被兇手注射毒藥和扔到河中淹死,以至於兇手在行兇過程中沒有遇到絲毫阻攔和反抗,因為現場無任何搏鬥痕迹。唯一出現在被害人身體上的傷痕,僅是一塊直徑約1厘米的紅印,肯定不是粗大的木棍所致。

午飯後,田菊收拾碗筷和飯盒。

「菊兒,你們回去忙吧。這裡有警察保護我,你們留在這兒也起不到任何作用。」田嚴對忙活半天的女兒說道。

「沒事,我請了假。」她在來此之前,已向學校請假一天。

「你請假!學生怎麼辦?我跟你說過多少次,為人師表,不能因為一點私事,就耽誤學生。」田嚴斥責道。

「知道了,爸。」田菊既尷尬,又委屈。

老者仰靠在木椅上,彷彿跟木椅融為一體。宮布布突然想起了一句話——「朽木不可雕也。」不由心中暗笑。

「爸,那我們回去了。」潘永利向在場的人打了聲招呼,陪同田菊出門而去。

在資料里寫著田嚴的年齡是70歲,外表看上去並不老態龍鍾,氣色感覺比一般同齡老人好。許多這把年紀的老者都是病秧子,整天躺在床上,而田嚴卻只是走路略微慢些而已。

「老先生,你的身體可真好!」宮布布甜甜地說道。

「呵呵。懂得醫學的人平日懂得自我修養身心,自然對身體健康以及壽命有影響。」田嚴言語間有相當自己的職業自滿。

「你們年輕的時候也要多注意保養身體,否則,年老會多病。」

「噢。我最近在看養生的節目,中醫的養生與西醫的似乎有所衝突,搞得我不知道信哪個。」

老者的面部表情陰沉下來,有些激動地說:「當然信中醫!」

看來田嚴果然像老爸說的一樣,很反感西醫。

「您女兒長得這麼漂亮,您夫人一定也很漂亮吧?」宮布布轉了話題。

老者聽到宮布布的誇獎,目光中居然浮現出溫柔的神色,臉部的表情彷彿凝固的冰在慢慢融化。

「嗯,菊跟她母親很像。」

「很顯然,肯定不是遺傳自您。您夫人那麼漂亮,怎麼會嫁給您呢?」宮布布抿嘴笑道。

在旁邊的宮政立刻斜眼瞪瞪宮布布,意思是說她太放肆。

老者開懷大笑,擺擺手說道:「沒事,童言無忌!這種事情要看緣分。我跟我的夫人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就認識,彼此很有好感,沒有表白。後來,我在文革時期被批鬥,很慘哪!許多人都避諱我,怕牽連到他們自身。我當時簡直可以說孤苦無依。我的夫人對我不離不棄,不顧家人反對,令我很感激。她的條件其實很不錯,完全可以找一個比我好的人,甚至是縣長、市長都不為過。可是,她一直很堅定地跟著我。」老者講述這段的時候,眼中含著淚光。

「原來您和您夫人的愛情是如此感人。」宮布布有些感動。「那她的去世一定令您很痛苦。不過,幸好您還有一個女兒那麼孝順您。」

老者深情地望著宮布布的臉,深邃的眼神裡布滿慈祥,也許他在宮布布的臉上看到他女兒的影子。

宮布布報以甜美的笑容,「您收到這麼恐怖的信,會不會害怕?」

「怕什麼!我這麼大把年紀,早晚是要死的人,一條腿已經邁進墳墓了,還怕什麼?」

「哎喲!老人家真是想得開。」

「你害怕?」

「嗯。」宮布布點點頭,從嘴裡拿出棒棒糖,「我怕鬼。我每次看恐怖片的時候,都嚇得縮在被窩裡。」

「鬼魂有何可怕?」田嚴被宮布布逗得呵呵直樂,「世界上哪有鬼啊?」

「有啊!某些人離奇的死掉就是因為鬼魂的報復,還有,每年的清明節都是陰天風大。」

「哈哈哈!啊呀!我要是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外孫女,那該多好,活潑可愛。」田嚴的神情鬆弛下來,感嘆道。

「您好像還沒有外孫,為什麼沒有?是不是他們不願意生?現在許多高等學歷的白領們都喜歡做丁克族。」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老者肅然道。

「唉,女兒對我是特別孝順,很聽話。剛才你看到了吧,我讓她回去,她就乖乖回學校。女婿嘛,是我自己給女兒挑選的,人品很好的孩子,性格也溫順。他們都很孝順。不過,如果有個孩子就更好了。」

看來,老者對潘永利這個女婿還算滿意,僅對他們沒有孩子這點,有些意見。

「對啊。他們幹嗎不生一個寶寶呢?」

「非人力所能及。」

宮布布愣了一下,似乎明白這話的意思,直言不諱地說:「是男性的生理問題?」

老者尷尬地笑笑,「現在的年輕女孩還真是大膽,我們那年代,連男孩都羞於說這些詞。」

「封建思想。你們那年代好像認為生不了孩子都是女人的問題,現在醫學證明,有問題的男性更多。」

「你說得沒有錯。你還真懂不少。」

「家庭電視劇常有這種情況。」

「我就這麼一個女兒,如果當初知道這麼個情況,還不如嫁給別人。我是很想抱個外孫的。」老者嘆了一口氣。

「還不如嫁給那帥醫生!」

老者的臉立刻像刷牆般自上而下,由紅變綠,晴天轉陰,閉目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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