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卜運算元 第五節

溫暖的晚風帶著春後雨水的氣息濕潤著心肺,落日的餘暉灑在瑪利亞醫院十幾層高的主樓玻璃窗上。

宮布布折回瑪利亞醫院,直奔韓千尋的辦公室。辦公室的門敞開著,韓千尋正與一名護士說話,已經脫掉白大褂,看來是要下班。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宮布布沖他俏皮地笑道。

「巧?」韓千尋打量一番,「你是剛才那位警察跟班吧,看病嗎?」

「什麼跟班。我是記者,那是我老爸。」

「哦。警察的女兒。你有什麼事嗎?」韓千尋明顯不太愛答理她。

「你是要下班吧?下班後,做什麼?」

「下班後,自然是回家吃晚飯。不會這也要不在場證明吧?」韓千尋沒好氣地說。

「吃晚飯。正好,我也還沒有吃呢。」宮布布慧黠地眨眨眼,「我給你這個榮幸吧。」

「啊?」韓千尋詫異不解地抬頭看她。

「難道請一位女士吃晚飯,不是一件榮幸的事嗎?」

「你我非親非故,為什麼我要請你?」

「你這個大醫生還真是吝嗇!」宮布布可愛地嘟起嘴,「難道你不想知道更多關於案件的進展,還有她的情況?」

韓千尋聽到這句話,神情異常嚴肅,語氣也不再輕鬆,「你知道?」

「廢話。這可是我老爸辦的案子。」

「好吧。去哪吃?」韓千尋變得比她更加急了。

「當然要高檔雅緻,上街那家。」宮布布拍手笑道。

「走吧。」韓千尋做個無奈的表情,「你這行為,俗話叫什麼,敲竹杠!」

時間是下午5點半,尚未到飯店營業的高峰時段。餐廳只看到一桌客人,是兩位老年婦女,她們在慢條斯理地就餐和聊天。

「坐哪?」韓千尋瞥一眼宮布布。

「玻璃窗那邊。」宮布布挑選靠玻璃窗的后座。

坐下後,宮布布又補充道:「我喜歡坐在玻璃窗邊。因為這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各式各樣的行人和他們的舉動。」

「哦。你喜歡看人?」韓千尋轉頭望望玻璃窗外,「人有什麼好看的?」

「很有趣呀!每個人的舉止和說話都不同,有各自的定律,每個人都可以分類、歸納,包括他們的思維套路。」

「原來如此。那麼,我被你歸納為哪一類呢?」韓千尋饒有興緻。

「殺手。」

「殺手?」韓千尋略微驚愕。

「不要驚慌,我是說『熟女殺手』。」宮布布頑皮地補充道。

「哦,是這種殺手。那你是哪類?」

「柯南、福爾摩斯、波洛、奎因此類。」

「他們都是極其理智、冷靜的偵探!」韓千尋忍不住笑了,這個小丫頭還真是大言不慚。

這時服務員將菜單送到了他們的面前,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點菜。」韓千尋把菜譜推到宮布布面前。

宮布布說聲「我就不客氣啦」,便依次點了幾種這裡價格最昂貴的菜,看得服務員心中竊喜。

「說說吧,有什麼內幕告訴我?」

「服務員快點上菜!」宮布布沒有應韓千尋的話,而是朝離開的服務員喊道。

「你很餓嗎?」

「你問我內幕,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所以,就讓服務員快點上菜,吃完好走人。」宮布布的回答很無厘頭。

「那我可真是冤大頭,上當了。」韓千尋又好氣又好笑。

「好吧,給你透露點公安部絕密檔案。一共死掉三個人,現場都留下宋詞密碼信。而這三個人都和你多少有點關係,一個是貝萊餐館的老闆,這家餐館,你知道吧。一個是曾經追求過田菊的男子,這你可能不認識。還有一個就是淹死的中年男子,你和他有醫療糾紛。」

「這麼說,警察懷疑我是殺人兇手?」

「不全對。應該說是兇嫌。你有第一名死者遇害時間的不在場證據,對吧?」

韓千尋點點頭,「那麼說我的嫌疑可以排除?」

「你還有點推理頭腦。不過,只能說是初步排除。如果沒有人露出破綻,你還照樣是嫌疑人。」

這話令韓千尋忐忑不安,忍不住又問:「沒有其他人比我的嫌疑更大嗎?」

「你,田菊的丈夫潘永利,還有田菊的父親田嚴,嫌疑等級差不多。」

「哦,沒有她。」韓千尋微微鬆了一口氣。

幾道菜很快就從廚房裡端出來,由於此時沒有客人,上菜速度較快。

乘服務員端菜放到桌上的間隙,宮布布轉移話題,說別的,「你不久前才從美國回來?」

「是的。你怎麼知道?」

「看到資料。」她指的是警察局的資料。

「哦,我差點忘了,你是記者,你父親是警察,內部資料一定很多。」

「你在美國待了多長時間?」

「10年。」

「在美國好嗎?」

「不好。」

「為什麼?」

「孤獨,畢竟不是自己的家,感情和思維都不同。」

「嗯,思念是最難受的。」宮布布似乎身有感觸地認同道。

韓千尋等服務員轉身走開,很有禮貌地向宮布布示意:「請用餐!」

「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什麼?」韓千尋歪過頭看看宮布布。

「你製造的宋詞密碼出現在殺人現場,接著,那位與你有醫患糾紛的病人突然溺水身亡,你不覺得奇怪嗎?」

他無奈地苦笑一聲,語氣輕鬆地說道:「你不會也以為此事是我乾的吧,小偵探?如果我是殺人犯,你跟我一起吃飯,不會覺得害怕嗎?」

「害怕?當然不會。」

「哦?是嗎?」他的口氣帶著一絲好奇。

「不要以為女性就是軟弱的群體,警局裡很多女子的格鬥很厲害的,女人也會殺人,有時候比男人還可怕。」

「嗯。我很認同你最後的半句。」韓千尋邊咀嚼著食物,邊回應道。

「當然了,你肯定不會喜歡擅長格鬥的女人,只鍾情於喜好詩詞歌賦的女子,像我見到的那位漂亮、端莊、有氣質的田菊。」宮布布得意地看著韓千尋瞪大眼睛望著自己。

「你見過她?」他停下了一切動作。

「她還好嗎?」

「還是那麼漂亮,不過……」宮布布故意停下,吸引了韓千尋所有的注意力。

「不過什麼?」他有少許緊張。

「她的心情不是很好,只是當我們談到宋詞的時候,她才很開心。」

韓千尋聽到此,不禁欣然一笑,內心似有感慨,繼續夾起食物,放入嘴中漠然咀嚼。那樣子,顯然是吃不出什麼味道的。

「你真的很喜歡她?」

「不。」他微微搖頭,「我很愛她。」

宮布布停頓了一下,「那你覺得如果愛一個人,就可以為她付出一切,包括犯罪嗎?」

「是的。愛就是那樣。」

「那,如果你最愛的人犯罪,該怎麼辦?你覺得法律應該懲罰她嗎?」

「我會替她頂著,或者陪她一起去接受懲罰。」

「哦,為愛獻身。這樣看,你的愛情觀很瘋狂。」

「愛情是這個世界上最值得令人瘋狂的東西,能使靈魂圓滿卻很少有人能夠真正擁有。」

「你在美國常讀《聖經》嗎?」

「讀過。佛經、道德經,我也讀。」他用美國式的表情撇撇嘴,「為什麼這麼問?」

「中國的宗教教育沒有叫人為愛情可以去犯罪。」

他一笑,「但是,它們贊同為愛獻身。」

「你們大學共同參加宋詞協會?」宮布布終於又提到他和田菊的故事。

「是的。這你也知道?我們是因為宋詞而結緣,因為宋詞而傳遞愛情,因為宋詞而知道彼此相愛。」

「說得那麼浪漫!你是理想主義者吧?」宮布布嘟嘟嘴,含著嫉妒的語氣。

他笑笑,「在愛情里,誰都是理想主義者。因為愛情不是一種實體,是一種『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的感覺。」

宋詞不算,又扯上唐詩了。宮布布心想這傢伙還挺有書生范兒,感覺起來,與田菊有許多相近之處,這兩個人,還真是天生一對。

「真的是她父親把你們拆散的?」宮布布不經意地問道。

「是的。我後來才知道,是因為田菊的母親死於西醫之手。」韓千尋的眼神有些黯然。

他腦海里忽然想到曾經田菊的父親田嚴和他的對話:

「田菊讓我告訴你,她永遠不會見你,你死心吧。」

「我不信。」

「我女兒永遠不會嫁給一個西醫。你們西醫永遠是屠夫,殺人不眨眼的屠夫!你給我滾!」

「田嚴是個頑固的老頭。你一定很恨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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