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卜運算元 第一節

這幾天,田菊忐忑不安,警察兩次找上門,顯然命案跟他們脫不了關係。單從警方已經破解的兩首宋詞密碼就足夠判斷,此案的兇手無疑是他們當中的一人。

其實,她在一件事上對警方撒了謊,隱瞞在5月4日當天曾經見過張天寶。由於顧慮到他們間發生的醜事,當她看到警方出示的照片時,撒謊說不認識對方。等到警方說明情況,她得知那個人已經死了,更擔心警方因此懷疑上她,故而一直沒有說出口。

5月4日那天發生的一切,像是一個噩夢。她記得當天早上送父親到了火車站,因為父親和幾位老中醫要去參加溫州的義診。看著火車開動之後,她回到學校上課,內心忐忑不安,昨天晚上丈夫回來了,她和韓千尋兩天的快樂廝守就此終結。此事遲早會被丈夫發現,將來該怎麼辦?

當天放學後,她在校門口遇見一個胖男人,滿臉笑意地朝她走來,咧著嘴說:「你是田菊小姐吧。」

「你是?」她對面前的圓腦袋、眯著眼的男人沒有什麼印象。

「我是你丈夫潘永利的高中同學張天寶。前段時間,我們見過一次。」

「哦,你好。你有什麼事嗎?我丈夫現在應該在家。」看著張天寶一臉猥瑣的樣子,她不由產生了戒心。

「我是找你。」

「找我?」田菊心中泛起不祥的預感。

「我們找個地方談談吧?你總不想讓學校師生都知道,你和一位叫韓千尋的男人發生的事情吧。」

當時,張天寶的表情很淫褻,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而她聽到這話的一瞬間,已經徹底呆住了。

「走吧。」男人露出得意的神色。

她被迫跟著這個男人,害怕事情鬧大。男人一言不發,把她帶到賓館門前,才說:「我們進去談。這事在公共場所談,容易讓另外的人知道。」

她猶豫住。不過,情勢所迫,她只得跟隨他進了一間賓館房間。

男人坐在床上,她膽怯地坐在椅子上。男人伸手言道:「把手機給我。」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把手機遞給男人問道。

男人從自己的手機中記錄下幾個號碼後,肥胖的臉上露出猥瑣的笑,遞給她手機的同時,抓住她的手腕,將其拉到床上。

她當時驚慌失措地喊叫,掙扎,卻被男人肥胖的身軀給壓住。男人喘著氣威脅她:「你就別裝了!跟別的男人和跟我不是一樣嘛!要不然的話,我就把你的事情宣揚到學校,告訴你丈夫!」

「混蛋!救命!」她慌亂中隨手拿起床柜上的檯燈,朝胖男人的頭砸去,聽到一聲巨響後,燈泡碎裂散落滿床。男人應聲鬆手,她乘機從房間逃脫出來。她知道自己那一下並沒有砸到男人的要害處,更沒有把男人砸死。但是,他在幾天之後,被殺害了。

雖然此事已經過去十餘日,田菊回想起來仍是心慌意亂,惶恐之極。

今天放學後,父親田嚴打電話給她,讓她務必過去一趟。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父親在電話里的語氣已經威懾到她的內心。

「警察找過您?」聽了田嚴的敘述,田菊詫異地問。

不過命案的第二名被害人是孫建,孫建是由父親介紹給她認識,與父親關係起初要好,後來,兩人翻臉了。

「他們都詢問您什麼?」

「哼!你別打岔!我問你,你是不是和消失10年的那個叫韓千尋的人又見面了?」父親的臉部由嚴肅轉為惱怒。

暴風雨的前夕。

其實田菊早就想到紙是保不住火的,父親早晚要知道。也許是警察告訴他的,也許是潘永利告訴他的,不管是誰告知他這件事,現在已經不重要。

田菊點點頭。她從來不對父親撒謊,包括10年前,她明知父親痛恨西醫,還是毅然告知了父親男朋友韓千尋的職業是西醫。

「你混賬!你這不孝女!你難道沒有廉恥!你是有夫之婦,居然做出這種事情!你的書都白讀了嗎?!真是丟盡我這張老臉!」

父親斥責的這些話在她的耳邊久久回蕩,不斷地敲擊著她的心靈。

「爸,您消消氣!女兒知道錯了!」田菊哭著上前撫摸父親的背部。

「你給我滾開!」父親從椅子上站立起來,一把將她推開。他整個人都因憤怒而顫抖。

「我對你不好嗎?你要做出這種事情來氣我!還是永利對你不好?你怎麼會這麼不知廉恥!你忘掉你媽是怎麼死的?你過來,你看看你媽的靈位!她如果看到你干出這種事情,泉下能得安寧嗎!」父親田嚴指著母親的靈位,繼續大聲憤怒地斥責。

她一直低頭不語,不敢看父親怒不可遏的表情,一再諾諾。此時,唯有諾諾才能逐漸緩解父親的怒火。不管自己說什麼,父親的怒火只會更加的旺盛。父親是極其固執的人,直到今天他都無法原諒西醫造成母親的意外死亡,一直對西醫深惡痛絕。

她也能夠理解父親的那種感受,西醫的失誤使得他與最愛的人相隔天涯,自然是無法原諒。父親對西醫有心理陰影,害怕再因此失去唯一的親人。

或許,她此刻應該堅定地告訴父親她的決心。

田菊抽泣著跪在母親的靈位前,「媽!我真心愛他,他也真心愛我,我們會快樂幸福的。爸,我不能沒有他。我們兩個人在一起肯定會快樂的!」

這些話,10年前她已經隔著卧室的門說過無數遍,哭泣過無數遍,換來的只有父親的冷漠。父親是鐵了心。即便有99%的概率是幸福,1%的概率是悲慘的婚姻結局,父親也不會把女兒嫁給西醫。

「你給我滾!滾!」

父親最終將她趕走。出了門,她站在樹下哭泣許久。她心頭壓抑著的委屈奔涌而出,想到許許多多往事。父親劈頭蓋臉的痛斥,一切情況都像是10年前的翻版,同樣殘酷。她甚至害怕父親再次將她關進黑暗的卧室。她害怕那黑暗,更害怕再次失去韓千尋。

她要去找他,這一個信念油然而生。

愛情的潮水促使她快步奔走,失去女人的端莊。當跑出小區,在街道上眾人的目光下,她的情緒又隨著步伐的放緩而趨於冷靜。她深呼吸,撥弄額前凌亂的頭髮,略微整理衣服,平靜地往前行走。

她帶著膽怯的心情出現在瑪利亞醫院門口附近,反覆問自己一個問題:要不要見他?該不該見他?她想到滿臉怒氣的父親,目光企求的丈夫,僵住腳步。

下班時間到了,千尋終於從醫院裡走出,穿著西裝,遠遠望去,面容憔悴,埋著頭。她知道他這些天肯定和她一樣煩惱、痛苦,內心不由一陣酸楚。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可是,為什麼他們明明這麼相愛,卻不能在一起?

她轉過身去,咬咬牙,還是快步離開了。

回到家,她的心情仍無法平靜,一個人獃獃地坐著電腦前,查閱那兩首宋詞。她望著那兩首宋詞,心中又是一股翻江倒海地難受。她斜眼瞅見柜子與牆的角落裡,有一瓶殺蟲劑,上面蒙著一層灰塵。它已經放置在那裡一年了,有毒,卻很芳香。

咔嚓!外面傳來丈夫潘永利自外回來的開門聲。她依然靜坐著,沒有挪動。

直到丈夫在客廳里喊「老婆,我回來了」。她才從椅子上站起身,溜到浴室,脫掉衣服,赤裸地站立在噴頭下,讓水滑過全身。她要使自己冷靜,她不想讓丈夫看到自己過於明顯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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