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三兇嫌與三推斷 第二節

「兇手就是他無疑!」宮政再次堅定地重申自己的判斷。

他指的兇手是田菊的丈夫潘永利。從他隱瞞了與張天寶的見面這一點上看,他的確做賊心虛。

此刻,宮政和聶成德正前往潘永利家中,有種提審犯人的架勢。只要對方心理防線被攻破,供認不諱,便可立刻將其逮捕。

「但是……」聶成德依然猶豫不決,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

「但是什麼!」宮政把聶成德的話攔截下,宣布自己的推斷原由,「殺人案無非就兩點:殺人動機與殺人手段。」

聶成德將雙手抱在胸前,聽宮政接下去的大論。不過,他希望在宮政講這番大論的同時,注意行車安全。他經常在宮政滔滔不絕地大談之際,感覺到猛烈的撞擊,車在馬路上橫衝直撞,宮政似乎常常忘記自己在開車。

「潘永利的殺人動機很明顯。他在高中時期遭受被害人張天寶的欺壓,早已埋下仇恨的種子。直到現在,他仍然與張天寶有某種不明交易,交易中是他給張天寶金錢,這還是欺壓。從高中到現在,17年的壓迫,任何人都會起來反抗。」

「第二名被害人孫建是他曾經的情敵,兩個人的過節必然很深,為追求心上人一定是斗得你死我活。看似是陳年舊賬,潘永利也得到田菊,但是,仇恨難以化解。」

「這些仇恨就是一整桶的炸藥,壓抑在潘永利內心,缺少一根隨時引爆的導火線。現在,導火線出現,他深愛的妻子田菊與舊情人韓千尋相會,深深地擊潰他。妻子出軌點燃他的怒火,卻不忍心發泄在妻子身上,於是,出外看到自己仇恨之人,將其殺害。」

「可是,他為什麼不把韓千尋給殺掉,按理,韓千尋才是他最痛恨的人啊。」聶成德認真地看著宮政,反問道。

「小聶,這還不明顯。他殺掉韓千尋,真兇必定是他。丈夫殺死妻子的舊情人,太明顯。潘永利不是傻子,他是知識分子,這點理智頭腦總有的。他沒有對妻子發泄,說明他還是希望和妻子一起繼續生活下去,故而他也不會幹出太明顯的舉動!」

聶成德身體猛然往前沖,腦袋幾乎撞到車玻璃。

宮政轉頭尷尬地沖他笑笑,「剛才沒有看到紅燈。」

乘著等紅燈的間隙,宮政繼續迅速講:「再說殺人手段。那傢伙懂醫學知識,從事醫藥銷售多年,膠囊、針筒、毒藥,他都能夠通過某些渠道弄到手。至於殺人時間,他那天開車,從人民醫院到貝萊餐館附近害張天寶具備足夠的時間。」

「懂醫學知識的嫌疑人人不止潘永利一人,韓千尋也懂,還是醫生。另外,留在殺人現場的宋詞密碼又怎麼解釋?」

「這點,我正要說。」

宮政粗魯地開動車,繼續向前行進,車體明顯有晃動。聶成德甚覺不安,希望他說話的情緒不要激動。

「嫁禍!這就是潘永利的高明之處。誰是宋詞密碼的創造者?韓千尋。韓千尋是他目前最痛恨的人,不能直接動手謀殺,最好的辦法就是嫁禍。目前只有幾個人曉得宋詞密碼,警方一旦查找線索,必定鎖定是韓千尋。然後,再稀里糊塗將韓千尋定罪,槍斃!不就是他所期望的?當然,我們警方沒有他想的那麼傻!」

宮政偶爾也會提出一些有建設性的判斷,震驚四座,偶爾,僅僅是偶爾,還極其正確。

聶成德點點頭,為了避免再次發生顛簸或者車禍,轉移話題道:「今天怎麼沒有看見小布,她不是一直跟這件新聞嗎?」

「這丫頭!大清早就不見蹤影,誰知道跑哪去!她長相全隨她媽,部分性格隨我。頭疼!」

「這倒是。」聶成德笑了,很認可宮政這句定論。

這會兒,潘永利正在家中等候著兩位的到來。他在沙發上沉默地抽著煙,原先已經堆滿煙蒂的煙灰缸此刻像個微型的稻草堆,高聳著。妻子田菊已經把警察找她的事情告之他,他的愁雲與煩惱更加的濃烈。

高爾基的那句名言「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此時對於潘永利另有一番深意,他需要大風大雨才能夠吹散這凝固的焦慮,浮沉平靜之後,剩下什麼呢?

空虛、死寂、絕望。

咚!咚!兩聲的敲門打斷他的思緒。

他睜開眯著的眼睛,定定神,從沙發上站起身,這才察覺到周圍已經煙霧繚繞,轉身去打開所有的窗戶,然後,才回身去開門。

「你好!」

潘永利看到聶成德和宮政站在門口時,雖然心裡早已料到是他們,但是,眼神中依然浮現出一絲慌亂。

三人在客廳坐定,宮政和聶成德坐在潘永利對面,潘永利給他們倒完茶後,沉靜地坐著。一時間,客廳莫名其妙的寂靜,令人有些尷尬。

「我們這次來,主要還是關於張天寶的案件。」聶成德打破寂靜,說明來意。

「哦。」潘永利輕聲應道,早已心知肚明。

「據我們了解你和張天寶並不和,張天寶從高中時期就經常呵斥欺負你,有這麼回事嗎?」

潘永利的臉上露出一絲憤怒,太陽穴暴出青筋,緩慢地笑笑,「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

「最近沒有發生過嗎?」宮政的嗓門拉高,在寂靜的客廳里格外震撼人心,「那麼,黑色塑料袋裡的錢怎麼解釋呢?」

啊!潘永利大吃一驚。

其實他們並不能斷定黑色塑料袋裡就是錢,但是潘永利的反應,顯然證實了他們的猜測。

「5月10日和12日,你出現在貝萊餐館外的監控錄像里,你又怎麼解釋?」宮政突然站起身,雙拳重重落在桌上,逼近潘永利,殺氣騰騰地粗聲道:「果然是你小子做的?招不招?」

潘永利臉色陣青陣白,嘴唇顫抖,無力地望著宮政。宮政好像一隻老虎,死死盯住自己的獵物。

「好了,讓他說。」聶成德見潘永利的表情有所妥協。

聶成德和宮政總是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搭檔配合非常默契。

「唉!」潘永利發出一聲嘆息,雙手遮臉,懊惱至極。他急促地喘息,促使自己平靜,太陽穴上青筋暴跳。

宮政和聶成德對他異常的舉動感到欣喜,說明對方的心理防線被擊潰,潘永利可能就是兇手,接下來是等待他徹底交代的時刻。

潘永利摸索著,找到桌上的香煙,香煙殼內只剩下一根煙。他抽出來,叼在嘴邊,然後,去抓打火機。或許由於手在顫抖,打火機沒有抓住,滑落在地,跳躍到宮政和聶成德那邊。

聶成德俯身撿起打火機,並且主動給他點上。

「好吧,我說。」

這很像是一個終點。

那一刻,包括宮政和聶成德在內,都認為本案就此完結。

「5月5日那天,張天寶突然打電話給我。在此之前,大約是一個月前的同學會上,我們見過一次面。也就是當時,他見到我的妻子田菊。張天寶打電話給我,令人意外,我確實很不喜歡此人。他告訴我有一些關於我妻子與另一名男子的照片要給我看看,他的聲音很猥褻,簡直是個小人。」

「第二天,即6日,我去他的餐館,他給了我一些照片。照片的內容是我妻子田菊與一名男子肩並肩手拉手行走,並且,進入一家星級賓館。後來,我知道那名男子是她大學期間的情人,叫韓千尋。」

「張天寶因此勒索我,開價10萬,否則,就將這些照片散布到網路上。我知道那樣的後果很嚴重,不僅會毀掉我的家庭,還會使田菊失去工作,因為她是大學教師。於是,在5月12日那天,我把他要的錢給他,他交給我底片和照片,將其銷毀。」

潘永利停頓下來,靜靜地抽煙,煙霧繚繞在四周。惆悵的面容凝固在那裡,思緒似乎仍在其中,幾分鐘過後,並沒有繼續講述的意思。

「然後,你懷恨在心,想到殺人滅口。第二天,也就是5月13日。你約張天寶出來,令其服下含毒的膠囊,將其謀害。」聶成德順著話題往下推。

「不!」

「不?」

「不,我沒有殺人。」

「沒有?」

「是。我根本就沒有殺人。如果我要殺他,我幹嗎要給他錢。既然錢能夠解決的事情,我幹嗎還要殺人。對!我確實恨他,反感他,是曾經有狠揍他一頓的念頭,但,那些只是想法。」

「那你為什麼撒謊?」

潘永利耷拉著腦袋,「那天你們來說他死了,我怕你們懷疑我,下意識地,想要隱瞞……」

宮政和聶成德有點詫異,疑惑地望著潘永利,他說的理由也對。

潘永利繼續說道:「妻子的不忠已經夠讓我煩心!夠麻煩!我不是那種愚蠢之人!遇到問題和麻煩應該去解決,而不是去做傻事,那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加糟糕、更加絕望!」

「張天寶被害的當天下午,5月13日,你確實去過人民醫院,但是,在3點半後就離開,而死者遇害時間是5點左右。你並沒有足夠的不在場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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