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一節

有兩個男人被殺了。

一位是數學老師,另一位是體育老師。

我是第二次見到人的死亡,而且,這次是親眼目睹一個人慢慢走向死亡!不必說,學生們都陷入驚慌狀態,有人甚至當場哭出來。但,令我驚訝的並非那些哭泣的學生,而是:想擠過來看屍體的學生非常之多!

除了部分學生,其他的學生都讓她們回家,但仍有很多人不想離開,讓老師們非常困擾。

大谷刑事的臉比以往更難看了,聲音嚴厲,指揮手下的態度也透露出明顯的不耐煩。這也難怪,他根本沒預料到會發生第二樁命案!

我和大谷在來賓用的帳篷下面對面坐著。

但是,這次我的身份並非代表學校,而是和事件關係最深之人。

我簡單向大谷說明事件的始末。雖非能夠簡單說明的內容,但還是只好這樣。

這時,他浮視懷疑的表情:「竹井老師參加射箭社的化裝遊行?」

「是的。」

「為什麼?」

「我們互相頂替對方。本來,應該由我扮小丑。」

即使這樣,大谷似仍摸不著頭緒。於是,我只好說明了:上午的教職員接力對抗賽後,竹井表示有事和我商量,提出互換扮演角色的建議。

「只是這樣並沒有什麼意思吧?既然要玩,何不讓學生們更刺激、更驚奇呢?她們都認為是你扮小丑,如果我們互換角色,她們一定會大為吃驚。」

我答應了——他的年輕令我產生共鳴。

要互換角色很簡單,因為,化裝成小丑後,我必須躲入放在教室大樓後面的魔術箱內,所以在三年級學生髮表創作舞蹈時,只要讓竹井化裝成小丑,讓他躲進箱內等著即可。

我替他化妝。而衣服的尺寸也完全合身。再加上我和竹井無論五官輪廓或身材都相似,乍看之下,確實無法分辨。

竹井的乞丐角色當然由我扮演了。只要把臉抹臟,穿上破爛衣服,化裝成他並非難事,不過要騙過和他一塊出場的田徑隊員就不太容易了!

「看能夠瞞多久就算多久了。何況,只需要出場之前和她們會合即可,也許能順利瞞過也未可知,如果被識破,坦白告訴她們好了。」竹井似對這項遊戲由衷喜歡。

就這樣,他成功的替代我演出小丑,問題只是:我……甚至竹井都未預料到,這項遊戲會有如此恐飾的結局!

大谷邊聽我說明,邊不知已抽第幾支煙。也許是不齒教師有這種孩童般的行為,臉色相當難看。

「這麼說……」他邊搔著頭皮,邊問,「除了你之外,誰也不知道化裝成小丑的是竹井老師?」

「沒錯。」

大谷嘆息出聲,右肘擱在桌上,握拳按住太陽穴,像是在抑制頭痛一般,說:「前島老師,事情很嚴重了。」

「我知道。」我本想淡然回答,但,兩頰卻顫抖不已。

大谷低聲說:「 假如你的話是事實,那麼,今日兇手要殺害之人並非竹井老師,而是你!」

我頜首,生生咽下一口唾液。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大谷喃喃說著。

我搖頭:「我自己也不明白,但是……」

我瞥了粟原校長一眼。他坐在隔壁帳篷下,表情與其說是不高興,毋寧更像茫然若失!我決心把以前數次差點被謀殺的事告訴大谷。我答應校長是「若再發生什麼意外,我就告訴警方」

看來,現在已無隱瞞的餘地了。

「其實……」我開始說話。很詳細、也很客觀的敘述差點被人自月台邊推落鐵軌上、在游泳池畔淋浴室差點被電死,和盆栽從頭頂正上方砸下之事。說著之間,當時的恐懼感鮮明的蘇醒了。我不禁佩服自己,居然能夠忍住這麼久沒說出來。

大谷也無法掩飾驚訝之情,聽完我的話,立刻很不耐煩的問:「為何不早說出來呢?那麼,也許就不會有人因此犧牲了。」他的聲音裡帶有譴責意味。

「很抱歉!我認為也許只是偶然。」我只能這樣回答了。

「反正現在追究這點也是於事無補,照此看來,兇手的目標應該是你不會錯。現在,我們慢慢來討論這整個過程,首先是化裝遊行……這是每年的例行活動?」

「不,今年是第一次。」

我向大谷說明每年校運會的最後節目,都是各社團的對抗競賽,今年,各社團的社長在開會時決定,以化裝遊行為對抗競賽。

「原來是這樣。那麼,你決定在化裝遊行中扮演小丑角色,是在什麼時候?」

「正確時間我並不知道,我是約莫一星期前才知道這件事。」

「各社團在化裝遊行中扮演的內容,除了社員外,應該是秘密吧?」

「表面上是……」

大谷馬上問:「表面上?」

「因為社員可能會告訴較好的同學。像我扮演小丑之事,早就在校園裡傳開。不僅是我,其他老師化裝成何種角色,也無人不知……而,這是造成悲劇的原因。兇手是知道我要扮小丑,才在一公升裝酒瓶內摻毒吧!再說,如果不是大家都已知道,竹井也不想找我互換角色!」

「大致上我已明白。在這種情況下,每個人若想行兇,都會有機會,如此一來,重點就在於誰能夠摻毒了。在校運會進行之間,酒瓶擺放何處?」

「就在那魔術箱內,擺在一年級教室後面。至於從什麼時刻就擺放該處,只有問射箭社的社員了。在那之前,應該置於射箭社辦公室內。」

「這麼說,有兩段時間帶有機會摻毒了,一是酒瓶放在社團辦公室內的時候,另一則是擺在教室後面的時候。」

「應該是這樣。不過,我注意到一件事!」

我注意到的是一公升裝酒瓶的標籤。中午休息時,我在射箭社辦公室見到的是「越乃寒梅」的標籤,但,竹井中毒時,掉在一旁的卻是貼著不同標籤的酒瓶,亦即,兇手並非在原來的酒瓶內摻毒,而是事先準備好摻毒的裝水酒瓶,乘隙掉換。

「是以另一個酒瓶掉換?」大谷滿面肅容,「若這件事屬實,則一定是在教室後採取行動了。那麼,可能動手的時間帶,從學生口中應能問出。」

然後,他凝視著我,聲音壓得更低了:「關於動機……你是否想到什麼 ?譬如,有誰會恨你?」

這是單刀直入的問法。照理,刑事應以更婉轉的方式詢問,但,他大概認為對我已無此必要吧!

「我一向很小心的想盡辦法不讓人記恨,但……」接下來我猶豫著,不知該如何表達,「任何人都一樣,很可能在無意識之間傷害到別人。」

「哦……你倒是個溫柔的人。」大谷諷刺似的說,但是,語氣並不令人感到厭惡。然後,他移開視線,像似忽然想起般地說,「你去年是高原陽子的導師吧!」

我心跳加促,不過,應該未形諸於色才對。我極力保持平靜,反問:「她怎麼了?在第一樁命案中,假設北條的推理正確,她應該有不在現場證明吧?」

「確實是那樣沒錯,但,她的微妙立場仍舊沒變。而且,如方才所說,她並無完全的不在現場證明,當然這次也不能漠視了。所以,她是什麼樣的學生?和你的關係如何?我想聽聽你率直的意見。」大谷緩緩說著,同時,雙眼一直盯視我。

我內心既迷惘又困惑!

對我來說,高原陽子並非特別的學生,只是,今年春天她邀我至信州旅行,我卻讓她在車站痴等一場之後,她看著我的眼神和以前有了很明顯的不同,那像是帶有憎恨,有時候則似在訴說哀怨。

如果把這件事告訴大谷,或許他不會馬上就與殺人連結在一起也未可知,但,我卻不想說出來。即令她是兇手,我和她的問題我也打算自己解決。

「她是我教過的學生,此外,沒有任何關係。」我以堅定的聲音說。

大谷點點頭,也沒有再追問。

「接下來我想請問有人認為你的存在對他們造成妨礙嗎?譬如,你若死了,對方可獲得利益,或是你若活著對方會蒙受損失?」

我的心情再度緊張了。我想起現在自己徘徊在生與死之間,那種強烈恐懼感復甦了。

我想回答:沒有這樣的人物存在?

坦白說,我很希望趕快轉開這樣的話題。但,在那之前,腦海中突然映現一張臉龐,但,我猶豫著是否該說出其姓名。不過,大谷似乎察覺了。

「想到什麼嗎?」

在夕陽的逆光下,看不清大谷的表情,但,我可以想像那眼神一定像面對獵物的獵犬,而且,也清楚看穿我心中的躊躇。

「這只是不確實的臆測……」

他當然不會因而放棄,像在催促我接下去般,頜首。我瞥了校長一眼,下定決心說出那個姓名。果然如我所預料,大谷也似有些驚異!

「麻生老師嗎?」

「是的。」我低聲回答。

「那位英語教師……為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