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三節

九月十三日。

「今天是十三號星期五。」臨出門前,裕美子邊看著月曆邊說。

我不由自主的也看著月曆說:「真的呢!看來今天最好早點回家。

或許我的語氣太嚴肅,裕美子浮現奇妙的表情。

擠在電車內,手拉住吊環時,背後聽到有人說話:「村橋……

我勉強迴轉脖子往援看,見到熟悉的制服。

是三名學生。其中一個我認得,應該是二年級的學生。她應該也認得我才對,卻像是沒注意到。

她們說話的聲音逐漸轉高。

「坦白說,你們不覺得輕鬆多了嗎?」

「也沒什麼!反正,我本來就對他的話聽若罔聞。」

「真的?我被村橋罵了三次,叫我把裙擺加長呢。」

「那是你自己笨嘛!」

「是嗎……」

「說真的,少了那對色迷迷的眼睛盯著我們看,你們不覺得愉快多了?」

「嗯,不錯哩!」

「他一副高級知識份子模樣,其實卻好色!」

「對呀!我很清楚他那種『饑渴』的心理。我有一位學長,她是穿得比較暴露些沒錯,但,村橋上課時卻盯著她的大腿看,她只好用書本遮住,結果,村橋急忙把頭轉開了。」

「真是討厭!」

三位少女毫不忌諱周遭的視線,尖聲笑了。

電車進站後,我跟在她們身後下車。瞥了她們一眼,發現都是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我想:如果死的人是我,她們會怎麼說呢?

我開始害怕她們那種天真無邪了。

關於昨夜的事件,今晨的報紙有簡單報導:

女子高校教師自殺?

冠上問號,似表示警方尚來下結論。對於命案狀況的說明也很簡單,並無特別重視的部分,當然也未提及密室的事,予以一種「很尋常的事件」之印象。

一想到到學校後可能被問及各種問題,不知何故,心情就沉重了,同時,步伐也緩慢下來。

推開教職員室門,立刻見到幾個人圍住藤本,正在低聲交談,旁聽的還有長谷和掘老師。最奇怪的是麻生恭子也在場!

藤本見我坐下,立刻離開長谷他們,走過來,低聲說:「昨天辛苦了?」

雖無平日的笑容,卻也不像昨天那般愁眉不展。

「那位叫大谷的刑事又來啦!」

「大谷刑事?」

「不錯。我雖只是在校工室看了一眼,但確實是昨天的那位刑事。」

「嗯…… 」

不必想也知道大谷至校工室的目的。一定是想知道女用更衣室門鎖之事吧?他很可能想要迅速突破密屋的障壁,而這也意味著警方傾向於他殺的論調?

開始上課前,教務主任有所宣布——還是一樣嘮嘮叨叨、不得要領的方式。概述其內容為:關於昨日的事件、完全委託警方處理;傳播媒體方面由校長和教務主任負責、其他人絕對不可多嘴;學生們情緒可能不穩,必須採取教師應有的毅然態度。

教職員朝會結束之後,導師們馬上前往各教室,目的是監督第一節課開始前的早自習時間。

我今年沒有當導師,卻也和他們一起離開教職員室。當我走出教職員室時,麻生恭子已站起來,一見到我關上門,立刻走至藤本身旁,似在說些什麼。從她那嚴肅的表情,我直覺認為與昨天的事件有關?

我提早離開教職員室,是想去一個地方——校工室。我希望知道大谷詢問些什麼事!

阿板正在校工室準備割草的工具。他頭戴草帽、腰間掛著毛巾,一身打扮看起來相當順眼。

「早啊!阿板。天氣很悶熱吧!」我說。

阿板深渴色的臉孔綻出笑容,回答:「是很熱。」邊說,他邊用毛巾拭著鼻尖的汗珠。

阿板在本校當校工已經十幾年,本姓為板東,但是,幾乎已經沒有學生知道了。他自稱是四十九歲,不過從他臉上的深邃皺紋來看,可能已將近六十歲。

「昨夜很糟吧!」

「嗯,我是第一次碰到那種事。工作一久,難免會遇見各色各樣的事情……對了,前島老師你是發現者?」

「是呀!刑事也問了我許多事。」我裝成若無其事的,設法誘他主動開口。

「今天早上,刑事也來找我。」他馬上上勾了。

我裝出驚訝的表情:「嘿?問些什麼呢?」

「沒什麼!只是和保管鑰匙有關的事,問是否能不經我的手就拿到鑰匙。當然,我回答說那是我的工作,一定確實保管著。」

阿板的認真工作態度一向出名,在鑰匙管理上也一樣。校工室內有鑰匙的保管櫃,但是柜上也有牢固的鎖頭鎖住,鎖頭的鑰匙他帶在身上。要借用更衣室等的鑰匙時,必須登記姓名,確認姓名和本人無誤後,才會借予鑰匙。

「此外還問些什麼?」

「談到備用鑰匙之類的話題。

「備用鑰匙?」

「問說更衣室的鎖是否有備用鑰匙?」

「然後呢?」

「我說當然有,否則沒鑰匙時就麻煩了。這時,刑事問該鑰匙在何處!」阿板以舊報紙當扇子扇風。他在夏天裡,一向只穿一件汗衫。

「你怎麼回答?」

「我只說保管在應該放置的地方,問他是否想知道地方?他面露微笑,表示只要我保證絕對無人拿得到,就可以不必說出來。那個人不是好應付的?」

我也覺得確實相當不好應付。

「刑事只問這些?」

「還問到拿出更衣室鑰匙之人的姓名。我查過登記簿,只有掘老師和山下老師兩人。」掘老師和山下老師是利用女更衣室的兩個人。

「刑事只問這些……前島老師,你也在乎這件事?」

「不,也不是這樣……」

也許我太深入追問吧!阿板的眼中浮現訝異的神情。

我說:「我是發現者,所以想知道警方有何種看法?」

之後,我轉身離開。

第一堂是上三年B班的課。即使是平日不看報紙的她們,也知道昨日的事件,也許是惠子說出來的也不一定。我很清楚她們等待我聊及此事,但,我卻比平常更認真上課。事實上,我不希望以村橋之死為話題來談論。

授課之間,我偷空看了惠子一眼。昨夜分手時,她的氣色相當差,今晨倒是沒那樣嚴重了,只是雖然眼睛望著這邊,視線卻似凝視著遠方?

讓學生上台解答習題時,我站在窗畔,眺望著操場。操場上正有些班級上體育課,在女學生面前示範跳高動作的是竹井老師,他剛從體育大學畢業不久,也是現役的標槍選手。在學生們之間,他很有人緣,還被取了個「希臘」的掉號,可能來自他投標槍時的僵硬表情和結實肌肉,有如希臘雕像吧?

正當我想將視線收回教室內時,眼角見到一個人,那魁梧高大的身材和走路的姿勢,一看即知是大谷刑事。

大谷走在隔壁教室大樓後面。往該方向去,就是更衣室了。

我心想:他一定打算向密室挑戰?

大谷問阿板有關鑰匙保管的很多問題。亦即他基本上認為掘老師鎖上門後,兇手以某種方法打開侵入,然後再上鎖。雖然,尚未明白是利用何種方法。

「老師……」

這時,坐在旁邊的學生叫我。是黑板上已經完成答題,但我並來注意到,所以才叫我的吧?

「我們開始說明。」我故意大聲說著,走上講台。

不過,腦海里的思緒尚未轉換過來——大谷此刻在更衣室調查些什麼呢?

下課後,我的雙腿自然而然的走向更衣室。我希望再看一次現場。更衣室里無人。外面圍著繩索,上面貼著「禁止進入」的紙條。我從男更衣室入。朝內看。潮濕的空氣和汗臭味如前,地上多了在村橋倒卧位置處用粉筆划出的白色圖形。

我繞至女更衣室入口。門並未上鎖,大概是警方將鎖頭帶走了吧!

我心想門上會不會有機關呢?就試著將門開關、抬高,但,很堅固的門並無任何異狀。

「沒有機關布置吧!」突然,後面有聲音。

我像調皮搗蛋被發現的孩童般,情不自禁縮縮脖子。

「我們也調查過了。」大谷手扶著門,說,「男更衣室門自內側以木棒頂住,女更衣室則上鎖。那麼,兇手如何入內?又如何脫身?這簡直像推理小說一樣有趣,不是嗎?」大谷面露笑容。

很令人訝異的,他的眼中也溢滿笑意。真搞不懂他的話究竟有幾分出自本心!

「你說兇手……那,果然並非自殺,而是他殺?」我問。

他還是保持微笑,回答:「是他殺應該不會錯。

「為什麼?」我問。

「村橋老師沒有自殺的動機;而且就算是自殺,也找不到為何選擇這種地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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