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大局已定,唐太宗開創大唐盛世 四夷來朝

貞觀四年三月一日,南陽郡公定襄道行軍大總管檢校中書令李靖親率一萬騎兵越過陰山北麓,星夜進至距幘口十五里處。突厥可汗頡利因見唐儉持節鉞來使,以為唐廷已中其緩兵之計,因此未加防範,待得聽聞軍報,李靖大軍已將牙帳團團包圍。頡利措手不及,倉促之間上馬單騎脫圍而去,其部眾群龍無首,亂作一團,迅即被唐軍擊潰,頡利的妻子隋義成公主死於亂軍之中。此役有將近一萬突厥騎兵被殲,男女部眾十餘萬人及牛羊雜畜十餘萬頭被俘獲。與此同時,李世勣率唐軍主力自正面出擊,將失卻了統一指揮的突厥大軍分割包圍各個殲滅,並切斷了突厥北竄的道路,迫使許多部落來降,俘獲五萬餘人。三月十五日,小部落可汗蘇尼失將逃竄到其領地的頡利可汗俘獲獻與唐軍。至此,在中國歷史上曾經煊赫一時不可一世的東突厥汗國徹底滅亡。

捷報四月初傳到長安,大唐皇帝李世民當即前往太極宮謁見太上皇李淵稟報佳訊。當天,太上皇發敕,召皇帝及文武百官至凌煙閣夜宴,宴上太上皇親執琵琶,大唐皇帝當庭起舞,歡愉之情可見一斑,宴會直至深夜方才散去。

定襄之戰影響深遠,此戰之後不長時間,唐廷便控制了自陰山至大漠的廣大地區,困擾中原王朝已久的北方威脅冰消瓦解。數年之間,北方諸部落紛紛來降,大唐天威遠播塞外,化外諸族於貞觀四年五月上表,稱大唐皇帝為「天可汗」,自此,唐廷發往域外諸族的敕旨文書上,均有「天可汗」字樣。

貞觀四年五月五日端午日,李靖、李世勣諸將率領三千士卒押解頡利等突厥貴族抵達長安,大唐皇帝李世民親率長安城內的王公貴戚文武百官出城五里相迎,禮部儀仗高奏凱旋樂,迎接凱旋的將士們。當日長安城內萬人空巷,盛況空前。

次日,朝廷在承天門外舉行獻俘大典,李世民當眾曆數頡利十大罪狀,命其「居長安待罪」。這一天,尚書省正式發布上敕,以李靖為尚書右僕射,加封代國公,以侯君集為兵部尚書參與朝政,加封潞國公,以李世勣為并州大都督府長史,加封英國公,其餘北征將士,各有封賞。

五月八日,皇帝在顯德殿召集廷議,議處突厥舊部。

朝堂上,朝臣們發生了較為激烈的爭論,多數朝臣主張北狄自古為中原禍患,而今幸得破亡,應趁此良機,將其悉數遷入內地,使之散居各州縣,教之耕織,使其逐漸改俗習農,以永空塞北之地。然而也有許多大臣反對此議,這些人以為,若將突厥遷入內地,改其習俗,非但不能教化之,反倒在中原埋下了禍患之源,得不償失。

李世民坐在御床之上默默傾聽著群臣的發言,見爭吵越來越激烈,便微笑著擺了擺手:「諸公少安毋躁,近日我們有的是時辰仔細辨析此事,不必過於意氣用事!」他轉了目光,盯著剛從夏州被召回來的夏州都督竇靜道:「竇卿,你的轄地毗鄰突厥諸族,你說說看,朝廷怎麼處置這些異族方能不生禍患?」

竇靜泰然自若地走出班列奏道:「陛下,北方夷狄之性,幾近於禽獸。華夏之刑法不能威之,中原之仁義不能教之,況且其民與罪酋事從日久,其情亦不能驟轉,這些人置之中國,有損無益,恐一旦作難,犯我王略,朝廷又需發大兵平之,於天下大治不利!」

李世民看了看他,嘴角帶著笑意道:「哦?那以卿之見,如何處置這些人方能不壞天下大治之局呢?」

竇靜躬了躬身,道:「北方夷狄,因其本是業已破亡之地,此時其上下尊卑,均戰戰兢兢以望長安而待罪,若主上施以望外之恩,假以王侯之號,妻以宗室之女,分其土地,析其部落,使其權弱勢分,易為羈制,可使常為藩臣,永保邊塞!」

大唐皇帝聽了,卻也不置可否,轉頭道:「溫卿,你在塞外待過一陣子,竇卿所言之策,你以為可行否?」

尚書右丞檢校中書令溫彥博從容出班奏道:「陛下,竇大人在邊塞多年,其言頗合夷情。臣以為陛下可按漢之建武安置匈奴故事,使突厥留居塞下,不要改變其風土習俗,全其部落,順其土俗,此一可充實北方邊境人煙空虛之地,二可使之成為朝廷對付北方夷狄的一道天然屏障,如此則朝廷不必靡費過多錢糧便可安定北方,何樂而不為呢?」

李世民心中一動,正欲繼續問下去,卻聽一人道:「陛下,溫大人所說,臣以為切不可行,此實為誤國之言也……」

群臣愕然看去,說話的卻是站在左班列中的天子寵臣秘書監參與朝政魏徵。

大殿內氣氛頓時緊張,魏徵在朝堂之上公然指責新任中書令「誤國」,如此肆無忌憚,群臣心中均不禁惴惴不安。溫彥博與魏徵平素並無恩怨,又素知此人脾氣屬驢,平日里連皇帝的面子也極少買,因此倒也不以為忤,只是稍微躬了躬身,謙恭地道:「願聽玄成公高見!」

魏徵也不客氣,鑿鑿而言道:「陛下,夷狄化外之人,素來不習王化,不知禮儀,不能以常理度之。臣遍覽諸史,其人弱則請服來朝,強則叛亂犯邊,桀驁狡詐,絕難馴服。如今陰山一役,降者十萬餘眾,如悉數遷入內地,則數十年間,繁衍生息,人數將倍之。其人彪悍,久而久之必為朝廷心腹之患。晉初年,諸胡與國人雜居中國,郭欽、江統皆勸晉武帝將其驅出塞外,武帝不從,二十年後,伊洛之地,竟成胡人牧馬放羊之地。陛下,五胡亂華殷鑒不遠,大唐不可重蹈覆轍!」

李世民坐在御座之上,聽了魏徵的諫言,笑著道:「溫卿,玄成指你誤國,你怎麼說?」

溫彥博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道:「須知王者之於萬物,就如上蒼之於世間,天覆地載,靡有所遺。今突厥窮途末路,舉族來歸,我若拒而不納,猶如上蒼捨棄萬民,其心何忍,化外諸族,又當如何看待我大唐?若是突厥能在中國生業安居,以為效仿,則四方之夷,不發大兵亦可平也。聖人云有教無類,難道教化還要有華夷之分么?對於突厥,將其從瀕死絕境救出,教給他們禮儀和謀生的技能,若干年後,這些人便都是地地道道的大唐百姓。對其部落首領,遴選忠心者入京宿衛,以示恩寵信任,使之畏威懷德,何後患之有?」

魏徵冷冷哼了一聲:「溫閣老此言,幾近於宋襄公,閣老以仁心待夷狄,只怕日後反受夷狄之害!」

溫彥博笑了笑:「溫某在定襄喝過兩年羊奶,飽受風霜之苦,尚且不拒夷狄,玄成居於長安,怎麼反而如此畏首畏尾?」

魏徵正色道:「魏徵不才忝居帝側,凡事皆以社稷為本,大唐初立,百廢待舉,如今立論定策,首倡實際,仁義雖美,可待後世行之,此刻孜孜以求,無異於空談誤國!」

見溫彥博還要反駁,李世民笑道:「罷了罷了,王道霸道,皆是治國之道,朝堂之上,諸卿各持己見,說到底都是為了國家社稷,此時不急,大可從長計議。傳敕下去,頡利雖是夷狄之君,亦是一方之主,囚在京師,飲食起居,不可慢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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