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葛雷新微笑不語,果然也沒有出言辯白。
「所以,請您繼續說下去,告訴我們『學院』的由來。」王力靜靜地說道。
「學院也者,真正的來源找他不知道,只知道在空間、時間之中存在著許多類似的地點。
當年我在時光之旅中得以窺見『網狀時光結構』的奧妙,自己以為已經參悟了天地造化的極致。
但是走了這麼長的時光之旅,不僅沒有變得清楚,反倒越來越迷糊。」
「什麼是『網狀時光結構』?」王乘風好奇地問道。
「網狀時光結構,是時光形態的一種。當年我在二十四世紀的時候,拜潘朵拉核酸科技之賜,我們那時代的科學家已經能夠讓人穿透時光的界限,回到過去,前進未來。」
「那不是很好嗎?」王乘風笑道:「這不就是不折不扣的時光旅行了?」
葛雷新「看」著他,露出耐人尋味的表情。
「如果有一種旅行,你去了之後,肯定就是回不來。用各種最先進的儀器測試,明明就知道你在某個地方,可是你就是不在,人家就是找不到你。
這樣的旅行,你去不去?」
王乘風想了一下,不禁露出駭然的神情。
「打死我也不去。」
「沒錯啊!二十四世紀的時光研究者遇上的就是這種情形。
信心滿滿地將探險隊送出去,卻從來沒有一次回得來。
有的探險隊還能傳回來微弱的訊息,但是你就是沒辦法知道他們在哪裡,怎樣把他們弄回來。
後來,我在機緣巧合的情形下,才找出來原因。」
「好!找得出來原因才夠厲害!」王乘風聽得痛快,擅長記恨的天蠍本性再度湧現,忍不住又橫了身旁的王力一眼。
王力「哼」了一聲,知道他又在取笑自己賣關子的事,也不去理他。
「我找到的原因,便是這『網狀時光結構』。
原來時光的存在方式並不是單線的,我們因為時光的模式所限,一直以為時光只是單線的進行,以為只有一個空間,但實際上並不是如此。」
「麻煩你用我聽得懂的話說好嗎?」王乘風又抓頭了。「有點不太懂。」
「簡言之,你以為這個世界只是一張紙,所有人都在這一張紙上過日子。
但是實際上,這個世界上有無窮無盡無數張紙,每張紙都自成一個空間,但是絕大多數的情形下,這些空間都不相交,所以無從知道彼此的存在。」
「不相交?」王乘風好奇道:「既然從來不曾相交,那不就沒事了?既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那大夥就拍拍屁股算了不就好了?」
葛雷新笑道:
「這種說法倒是有趣。
只是要說這麼多時光平面毫無關聯,那也不對,因為『網狀時光結構』的原理便是,有許多平行空間根本就是同一個空間分叉出去的。」
這樣的說法,王乘風又不懂了,彷彿在葛雷新的敘述中隱然見到一道曙光,但是那光芒又太過隱晦,一時間又看不出來。
王力知道他的底細,笑道:
「這點我還知道一些,我來說好了。
就拿希特勒的事來說好了,你應該知道希特勒吧?他在二次大戰時殺了六百萬個猶太人,把世界搞得烏煙障氣。
而希特勒也是他爸媽生的,對不對?在我們的世界中,我們當然知道後來希特勒生出來了,長大後也成了殺人魔王。
可是如果當年他父母親做愛的時間晚了一秒,或早了三分鐘,以精子的機率來說,生出來的也許是別的孩子,而不是希特勒。」
「可是希特勒真的生出來了嘛!」王乘風辯道:「這是事實,是改不了的。」
「妙就妙在這裡了,」王力笑道:「其實在這一猶豫間,有好幾個時空世界已經分岔出去了,而這些世界,卻是個沒有希特勒的世界,歷史的發展自然也不同了。」
這樣一解釋,王乘風果然懂了。
「因此,這些平行世界雖然不相交,卻可能是從同樣的來源分出來的。」
一旁的葛雷新點點頭,悠然說道:
「說得沒錯。但是,這和我方才說的,二十四世紀的時光探險有什麼關連呢?當然有,因為以二十四世紀的時光探險科技,他們的確可以穿透時光,只不過到達的是其它的平行世界。
這樣子他們當然回不來,因為即使回到了預定的時代,時間是對了,但是空間卻錯了。
你回到的,可能是一個多年前少生了一個偉人,世界面貌便從此完全不同的世界。」
王乘風笑道:「好像到了一個沒有希特勒的世界,人間更美好。」
「這倒也不盡然,」葛雷新搖搖頭。「破壞不一定是壞事,建設也不一定是好事。
但是我悟出了『網狀時光結構』後,也將訊息帶回了二十四世紀,那些時光研究者本以為這樣一來,研究的成果一定會有極大的突破。
只可惜他們還是沒能成功,因為日後我在時光之流中旅行,也遇見過許多流落在時光中的旅人,問了他們,才知道連『網狀時光結構』也只是時光特性的一部分,你以為已經找到了答案,其實只是帶出來另外一大堆不解的謎。
比方說,這個『學院』便是極大的一個謎,而我頭上那片『星座時空』,也是另一個極為難解的謎。
總而言之,路還很長,你以為已經到了終點,或以為已經看到了終點,但是實際上,你只不過是離開了出發點沒幾步。」
說到此處,葛雷新暫時沉默下來,沒有說話。
王乘風眼珠子一轉,忍不住又問道:
「你還是沒有說清楚,這個學院到底是什麼?」
「我在時光之流中行走了許久許久,久到以為自己已經窺知了個中秘奧。
因為在『網狀時光結構』後,我不但悟出了其它的時光流動形態,還悟出了某些特定的時空世界有相似的頻率,會互相吸引。
而另外一些頻率,則會將時空中的人、事、物嚴格地局限在一個平面上,因此掌握了這些頻率,你也許可以自由地在你想要去的時空穿梭來回。
有很多記載中的『神仙』,便是掌握了這個頻率的人。
但是正當我得意地認定自己的理論沒錯的時候,卻又在某一個極遠的時光盡頭看見了這個『星座時空』。
你們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個模型,但我遇到的,卻是一個巨大無比,又是千真萬確的所在。
在真正的『星座時空』中,十二個星圖分別都是時光甬道,通往各個時代的地球。
比方說,寶瓶座的甬道通往的便是被寶瓶星影響的地球,每個星座會影響地球兩千年,因此你可能抵達的是公元兩千年到四千年間,也可能回到公元前一萬年到一萬兩千年間。這樣子問題就來了。這樣一個『星座時空』,很明顯有著人造的痕迹。
一般人到不了,連我們這種時光旅行者還要費盡千辛萬苦才能到達的地方,居然有人可以造個東西放在那裡?
造東西的人,又是什麼樣的神通廣大之人?
是造物主嗎?
只怕比造物主還要更先進,因為造物主造的只是萬物,這些『人』卻連時光也造得出來。」
聽了葛雷新這段流暢的敘述,王乘風只聽得目眩神馳,彷彿將自己思緒帶到了另外一個世界。
放眼望去,那天頂的十二星圖光彩依舊,但是王乘風卻覺得,自己看這個世界已經變成了另外一種顏色。「看到了『星座時空』之後,彷彿是嫌我的震驚還不夠強烈,我的疑問還不夠多。
過不多久,我就在時光之流中遇上了『學院』。
一進到『學院』,更讓我迷糊了,如果說我先前的歷險是所有旅行者中走得最遠,也走得最精彩的過程,一走進『學院』,這種暈淘淘的自我膨脹感立刻消失,繼之而來的,只是更多的疑問和挫折。
以你們了解的辭彙來說,學院有點像是一艘在時光之流中停泊的船。
根據記錄,它在久遠的過去歲月中也許動過,但是像現在這種停泊的狀態已經很久很久。
不過因為在時光中,時間並不具任何意義,所以這個『很久』也許也不是個很好的形容方式。
而它會不會再動,也許沒有人知道。
但是我來到學院不久之後,對自己其實更沒有信心了。
就好像一個鑽研學問多年的人,成了大師,也有了許多自己的創見,可是有一天翻了幾本一千年前的古書,卻發現你自以為得意的領悟,其實人家早在千年之前就已經悟出,而且早已寫在紀錄之上。
『學院』有多少層,我從來不知道,因為我走不完。
學院里有多少宇宙間的奧秘,我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來到學院的第二層,我自以為得意的『星座時空』發現,人家早已做了個模型放在這裡。
而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