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泰拉著連城回了東暖閣,他反手將門關上,哐當一聲,把鑰匙拋在桌上。
「說吧,把事情說清楚。」
連城回頭,很是茫然道:「說清楚什麼?說我偷了你的鑰匙去救江逸塵?說我不知道你在後面跟蹤?說我想救他沒救成?這些你都知道了,有什麼可說的?」
恆泰把連城抓到胸前,他大聲道:「我不知道為什麼?!我哪裡對你不好?你為什麼要救他?這個人想要殺死我!想要殺死我阿瑪!你為什麼要救他?你們……」
連城冷冷地看著恆泰,心中一片冰冷,她沒有去追究他和醒黛之間,畢竟醒黛也是他的妻子,但是不追究不代表不在乎,可笑的是她還什麼都沒有說,恆泰就已經這麼氣勢洶洶來質問她了。
「我們怎麼樣?大爺把話說完。」
恆泰當下也毫無顧忌,直接說了出來:「你們就是已經有了私情!」
連城看著恆泰忽然笑了:「大爺說對了!我的確是喜歡他!我不喜歡你!我移情別戀了,這樣你想得通了吧!合理了吧?你隔三岔五地黏著公主,我對此都毫無怨言,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和我說情有獨鍾,你和我說無論我怎麼惹禍你都會保護我的!你看看你現在做到了嗎?你做不到,就是你已經變了,就不要來指責我!江逸塵他是個賊,是壞人,但他對我好,比你對我好一百倍,一千倍!」
「好,你很好!」恆泰憤怒離去,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連城伏在桌上失聲痛哭。為什麼他總是不相信她呢?
她明明從頭到尾都相信他,可是她的信任換來了什麼?
換來的只有被拋棄被放棄吧!
此時雜物房內,只有富察將軍和江逸塵。江逸塵的捆綁已然被解開。
富察將軍看著江逸塵,一室的沉默終於還是由他打破了。
「我知道你是小寶。」
江逸塵滿眼只有仇恨,他憤憤道:「當年的小寶早已經被你下毒手淹死了!我叫江逸塵,是來取你性命的!」
富察將軍眼神很是迷茫:「下毒手?怎麼下毒手?小寶,你現在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杏雨,你乾娘她現在怎麼樣了?」
江逸塵啼笑皆非:「她怎麼樣了?你居然還問她怎麼樣了?」
富察將軍搖頭道:「我真是一無所知,自那日你們母子突然離開了客棧,我四處找尋不到你們的蹤影,二十多年來再無音信,我只當你們母子已經……不過天可見憐!今日讓我還能再見到你!你……乾娘呢?她在哪裡?」
江逸塵冷冷地道:「你還假惺惺地裝什麼模樣?我乾娘早就被你害死了,而且就在我們離開客棧的那一天。你不是已經派人將搭載我們的小船故意鑿沉了嗎?沒錯!就是那天!一個孩子和一個母親被一個陰謀沉入了江底——我就是那個江底的冤魂!翁哈岱!我是來向你索命的!」
富察將軍好似遭到晴天霹靂,他徹底愣在原地。
「杏雨,果然……真是死了?」
江逸塵恨恨地說:「你何必裝成這樣子!既是大丈夫,敢做就應該敢當!」
富察將軍仰天長嘆:「杏雨啊杏雨!二十多年來,我四處尋你不到,心中隱隱覺得你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但我卻克制自己不要去這樣想,我對自己說,杏雨,你還活著!我總能再遇見你的!你知道嗎?我每當夢中想起你,都會欣慰,二十年過去了,你連夢也不託一個過來,我只能在月白風清之時,看你的畫像……原來,原來你竟真的早早撇下我先去了……」
江逸塵哼了一聲,並不搭話。
富察將軍獃獃地看著江逸塵:「小寶!這一切我都不知道,我被瞞了整整二十多年!這二十多年來,我每夜都會想起你和杏雨,又怎會對你們下毒手?」
江逸塵冷笑道:「你口口聲聲說找我們,我哪裡知道你是真是假?」
富察將軍從懷中緩緩掏出幾本薄薄的冊子,丟向江逸塵。江逸塵用手接住,這些冊子都極為陳舊,翻開一看,都是一些日記文字。
富察將軍道:「這些冊子,記載著我平日里尋找你們的事情,每得到一點關於你們的信息,我都要親自去走訪,去了哪裡,找了什麼人,都詳細地記錄在這些冊子中,我若是說謊,這些冊子又豈是可以偽造得出的?」
江逸塵翻了翻,的確如他所說,江逸塵心中疑惑,難道說兇手真的是別人?不過此刻他的命捏在他手上,既然他不殺他,他何必不順著他些,也好保命!
想到這裡,江逸塵便不再多言。
富察將軍暗暗嘆了一口氣,其實剛剛他的話里,的確有假的成分在內,事實上他早就知道杏雨已經不在人世了,並且他也知道兇手是誰。
但是他必須這麼做,演這樣一場戲,將這件事情永遠地壓下去,關於江逸塵,他一定會盡全力去補償他的。
於是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正在用早飯的時候,富察將軍帶著江逸塵從外面走了進來。大家紛紛停住了筷子,驚訝地看著這一幕。
富察將軍輕輕地咳嗽一聲:「從今天起,逸塵就是自家人了!」
他將江逸塵拉到面前,「來,逸塵,見過大家。」
江逸塵向眾人行禮,文質彬彬很有幾分斯文書生的氣質。
側福晉一聽就急了:「老爺,這可是個刺客啊!他怎麼就成了一家人啊!」
富察將軍點了點頭道:「那只是誤會,逸塵是我的乾兒子,你們什麼都不要問,什麼都不要說,吃飯!大家要懂得尊重他,就像尊重恆泰一樣……」
恆泰霍地站起身來:「阿瑪!」
富察將軍一拍恆泰:「你也一樣,要尊重他,他是大哥,所有孩子的大哥。」
醒黛也不能接受這個說法:「阿瑪!可這人身上還有不少的案子啊!」
富察將軍向公主行禮:「公主!老臣已經說過,他是我的乾兒子,請公主也包容他。老臣自有老臣的苦衷,望公主體察。」
醒黛無奈,只好看了看福晉,福晉輕輕搖了搖頭。一家人頓時不再言語,富察將軍拿起了筷子,拉著江逸塵坐下,招呼道:「來啊!大家繼續吃飯。」
只是這頓飯吃得多多少少有些奇怪,誰都沒吃飽,只是隨便吃了幾口。
富察將軍不分青紅皂白認了個乾兒子,這事可真是太大了。
用過了早飯,富察家的女眷們混在一起,竊竊私語著。側福晉看著福晉,奇怪道:「這可真是奇哉怪哉!怎麼憑空就多出來一個干大爺呢!福晉,您可是要做主啊!本來府里就只有恆泰和明軒,這會兒多了一個出來,這叫什麼事?」
福晉嘆氣道:「唉,我何嘗又想要這個禍害進府?但老爺都這樣說了,態度堅決,斬釘截鐵,我又能說什麼?」
醒黛想了想:「真不知道是不是家裡出了妖孽,施了什麼妖法!一個刺客過了一夜,竟然成了人物了!連我說話都被駁回了。我看啊!這府里是有點邪乎了,我看乾脆請個法師來捉捉妖吧!」
福晉嘆了一口氣:「是啊!家宅不寧,必出妖孽,就依著公主的意思,捉捉妖也好!」
醒黛得了福晉首肯,當下拍板道:「好!我去宮裡問問,尋一個極靈的薩滿法師來!」
公主的效率自然是極高的,到了晚上,公主樓里就來了個薩滿老太太身著奇服,手持大鼓和長鞭,在舉行請神驅妖儀式。
富察家的所有女眷和下人都擠了過來。只是薩滿老太太口中念叨密語,誰也聽不懂。
醒黛上前對福晉說:「福晉,這麼晚了,還驚動了大家,不過薩滿法師說了,咱們府上還真有一隻狐狸精附在人身上作祟添亂,薩滿法師特別選在這個時辰進行驅妖儀式,說要用鞭子驅散邪氣,到時看狐狸精附在了誰的身上,就用鞭子打誰,直到邪祟退散為止。」
福晉點了點頭:「既然是公主的意思,那就開始儀式吧!郭嬤嬤,去清點一下,看看還有哪個女眷還沒到的,一併叫了來。」
郭嬤嬤點了點頭。
這時,連城和小四姍姍來遲,擠進了人群,想要瞧瞧熱鬧。哪知道連城的眼睛剛和薩滿老太太的眼睛對上,薩滿老太太就精神緊繃,抓住火草,張嘴噴出了一口火,口中還喃喃自語,指著連城大呼小叫。
醒黛當機立斷道:「薩滿法師是說,這狐狸精就附在你的身上!」
眾人大驚,急忙閃開。薩滿老太太掄起皮鞭,狠狠地抽在連城身上。連城被抽得幾乎痛暈了過去,此時連忙叫著救命。
福晉狠下心腸來,不是她要害她,實在是連城的存在對她來說,是一種威脅。
「連城,你就忍忍吧!這不是為了別的,只是為了驅妖啊!妖孽既然在你身上,那麼對你和對府上都不好,你就為了府上的太平,忍耐一下吧!公主,只打狐狸精,可別傷著連城啊!」
醒黛點頭:「福晉,知道了!來!用力抽!用力!越是用力,這狐狸精越是待不下去!狐狸精啊!趕緊走!不要纏住我們家的連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