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十九章 情深義重痴情人

「吧嗒——」

一滴冷雨落在她臉上,連城仰起頭來,透過燈籠火,瞧見細密的雨絲從天際落了下來。

「嗬。」她嗤笑一聲,原來老天爺還嫌她不夠慘,一定要下一場雨讓她更加凄慘一點嗎?

「我們回房吧。」不遠處,醒黛聞聲對恆泰說。

並沒有聽到恆泰的聲音,連城不想回頭去看,因為她已經聽到了遠去的腳步聲。

她仰著頭,任由雨落在她臉上。下吧,就這麼下吧。至少這樣,她可以自欺欺人地以為,她的心是不痛的,她臉上也不是眼淚,而是冰冷的雨水。

忽然一把紅色的油紙傘落在了連城的頭頂,那傘上還繪著兩隻蝴蝶嬉海棠,她怔了怔,順著傘柄往下看,視線落在了一個面具人臉上。

她心中一震,依稀記得這個面具人在什麼地方見過。

「姑娘可還記得我?」面具人當然是江逸塵,他撐傘在她身邊坐下,傘微微側著,他一大半都落在雨中,而她則整個人都被牢牢地護在傘中。

連城猛然想起來那天在河邊落水,就是這個面具人救的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麼晚了,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哭呢。姑娘家,哭腫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他扭過頭來,這瞬間連城明明是看不到他的臉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面具下的他一定微微笑了笑,他抬手,輕輕替她擦了擦眼淚,「別哭,哭得老天爺都心疼,這一心疼就下雨了。」

「撲哧。」

連城被他的話逗樂了,但很快這一點歡樂也被心中的哀愁吹散了。

「你說為什麼愛上一個人,他的心會變得那麼快?而且變得不可思議,猶如潮起潮落,滄海桑田一樣,剎那間就換了人間。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原來的點點滴滴,都成了一場夢。難道我對恆泰的愛,也邁不過這句嗎?」

江逸塵笑笑,輕聲安慰道:「何止是你,又何止是他?天下的人都在變,每時每刻都在變化。你看那流水,蜿蜒綿長,你所見的流水,是不會停止的,因為你看到的這一段流水,在下一刻又變成了新的。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樣東西是可以停留的,這樣想想,也許你就心安了。」

連城微微側過頭來,

「這樣的痛苦,這樣的心酸,怎麼樣能忘記呢?」

江逸塵仰著頭看著半空中的雨絲,輕聲道:「忘不了,那便不要忘記,只要記得下次不要輕易交付了自己的真心。慢些去愛,說不定真正值得你愛的,你還沒有遇見。」

他站起身來,朝連城遞過一隻手去:「來,把手給我,這夜太黑,你會摔跤的,我送你回去吧。」

也許是這個夜晚太寒冷,也許是他的聲音太溫和,連城鬼使神差地將手落進了他的掌心。

江逸塵就這麼牽著她,雨在腳邊匯聚、流淌,他的身子已經濕了大半,她走在他身邊,雖然沒有說一句話,但是江逸塵卻像是聽到了千言萬語。

這千言萬語,很可惜永遠不會對他說起吧。

將連城送回了房,江逸塵徑直去了佟毓秀房裡。

明軒喝得爛醉,死豬一樣睡不醒,佟毓秀跟江逸塵去了隱蔽的角落裡說事情。

「這幾天,黃河水災,朝廷要派賑災款,我阿瑪在早朝的時候,算計了富察將軍,讓他們父子負責運送賑災款,我爹爹已經找好了一群有名的綠林好漢們,要他們埋伏在河南道上,劫銀殺人!要是可以就當場斬殺,要是被他們溜了,那丟銀子的罪過他們一樣承擔不起!」

江逸塵哼道:「要是這樣簡單,富察家早就滅了數次了,還用我們這樣苦心策劃?」

佟毓秀愣住了:「怎麼,這有哪裡不妥嗎?」

江逸塵笑笑道:「到時候看著辦吧!」

同佟毓秀分開之後,江逸塵出了將軍府去找了百樂,從佟毓秀這裡得來這樣的消息,可是極為珍貴的。連佟大人都能看出機會,更何況是佟毓秀?

尋到百樂,兩個人合計了一下,都決定對這批銀子下手,不過佟大人要當替死鬼用山賊去劫道,他們可不想去管。

於是三天後,佟大人就為他的愚蠢行為追悔莫及了。

那天富察將軍帶著人馬押著箱子走夜路,伏擊的劫匪紛紛跳了出來,劫匪人數眾多,富察將軍心道不好,直接下令撤退。

那些劫匪得了銀箱,卻頓時傻眼了,因為箱子里不是銀子,而是一堆一堆的石塊。

敢情富察將軍早就料到有人劫道,一開始就掉包了!

真正的銀箱在恆泰那裡。

這進了梅雨季節,雨天就多了起來,恆泰、郭孝和眾士兵穿著蓑衣,戴著斗笠,押運著另外一車銀子,化裝成運貨的小商販,走在小鎮。

突然,斜刺里衝出了一輛馬車,駕車的是個姑娘,這姑娘正是百樂假扮的。江逸塵早就料到富察將軍會用這一招,一早在另一條道上等著了。

恆泰的車隊躲閃不及,與百樂的車撞在了一起。一時間,兩輛車全翻了。恆泰車上的銀子撒了白花花的一地。百樂車上的東西也撒了一地,不過都是些銅器鐵器。

恆泰一拔刀,急忙喝道:「眾將,速速護住銀子!」

雨中,十數個軍士圍住了散銀現場。百樂連忙道歉:「驚擾了諸位!小女子失禮了!」

恆泰看了看她,沉聲問:「你是做什麼的?」

百樂小聲答道:「我是來鎮子上販賣銅鐵器的,你們是?」

恆泰將刀送回刀鞘,冷聲道:「你不必知道我們是誰,今天你看到的事情,趕緊忘記。」

十幾個士兵已經飛快地將散落一地的銀子都收回了箱子里,郭孝來回話:「少將軍!撒落的銀子都已經收到了箱子中。」

恆泰點了點頭,問道:「有沒有清點?」

郭孝拍著胸脯道:「一錠一錠過秤倒是沒有,但數了數數目,似乎只多不少。」

恆泰眉心皺了起來:「少就是少,多就是多。什麼只多不少!」

郭孝急忙道:「是一錠不少,是小人數錯了。」

恆泰點了點頭,在這裡歇得夠久了,是時候出發了。於是恆泰就帶著一群士兵押著銀子繼續往前走,雨越下越大,煙雨中,百樂沖著恆泰消失的方向,笑得極為陰冷。

夜幕降臨,雨越下越大。

郭孝從車隊前跑來:「報!少將軍,前面有一座廢墟可以躲雨安身!」

恆泰點了點頭:「好!今夜我們就在這座廢墟里休息一下,來啊!小心搬運銀子。」

恆泰一邊吩咐,一面往前走去,心中一陣寬慰。他算了算時間,這個時候富察將軍應該已經用假銀車,將道上的劫匪悉數引開,如無意外,只要再過五六日,銀子也就押送到了。

突然,幾個軍士大叫起來。

「咦!這銀箱怎麼這樣輕?」

「是啊!分量明顯不對!快快,報告少將軍,要檢查一下!」

恆泰大步走了過去:「怎麼了?」

郭孝回話道:「少將軍!這兩箱銀子有點不對!」

恆泰緊張,趕忙打開銀箱,箱子里的銀子全不翼而飛了。

士兵們驚呼:「不好了!不好了!銀子怎麼不見了?」

恆泰望著空空如也的箱子,臉上滿是吃驚和詫異。這滿滿的兩箱銀子,他看著裝滿的,為什麼這一會兒就不見了?這未免太過奇怪了。

而百里之外的富察將軍,完全不知道恆泰遭遇了這樣的變數。

此時大廳之中,富察將軍還在想福晉和側福晉誇張恆泰計謀深遠。佟毓秀在一旁聽著,心中很是擔憂,難不成她阿瑪的計畫落空了?

正在闔府一陣議論的時候,忽見郭孝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眾人都很是吃驚,富察將軍隱隱覺得不對,忙問:「郭孝,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和恆泰一起護送銀子了嗎?」

郭孝喘了一口氣,面色煞白道:「將軍,大事不好!銀子不見了!」

富察將軍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什麼?!」

所有人都驚呆了,只有佟毓秀一臉得意。

「就在後院,將軍您看看就知道了。」郭孝說著,將富察將軍帶到後院去。

運銀車和箱子就停在將軍府後院,恆泰正和軍士在檢查箱子。富察急匆匆走過來,很是不解地問:「這到底怎麼回事,不是算計得好好的嗎?銀子怎麼會不見了!」

「眾人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兒子也正在偵察。」恆泰看了看兩口箱子,箱子上並沒有缺口。這時候郭孝忽然伸手摸了摸箱底,想試試箱底是否有暗閣,哪想才碰到,手就鑽心地疼了起來。

「啊!」

「怎麼了?」恆泰連忙問。

郭孝搖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伸手去摸箱底,卻覺得像是被火燎了似的。」

他將手伸出來,就見他手上一片燒焦的黑,恆泰頓時變了臉色,他急忙道:「快去用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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