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七章 芳心暗動贈良人

先說恆泰替明軒去當值,心中一直在警惕著。

畢竟能把明軒嚇成那個樣子,這乾清門的差事該是有多可怕?他挎刀夜巡,才走了幾步,頭頂就兜下一張大網,恆泰被網了個正著,正疑心有刺客闖入宮中,就聽到邊上有人嬌喝一聲:「哈哈——逮住啦,想想今天要怎麼捉弄這小子?」

恆泰覺得這個人聲音很是耳熟,他抬頭朝聲音的方向望過去,只見醒黛公主滿面笑容地站在城樓上,正招呼手下往城樓下跑。

恆泰心中已經明白明軒為何不敢再進宮,敢情是被這個公主捉弄怕了。

可惜他可不是明軒,怎麼可能任人捉弄呢?恆泰點足從地上一躍而起,在半空將兜在身上的漁網用刀割破,醒黛公主一看就震住了,心裡念叨這小子怎麼忽然變得這麼厲害了。

她直接搶過一邊侍衛手上端著的御賜的槍械,這玩意兒是別國進貢給皇上的,皇上素來疼她,所以轉手就賜給了她,如今拿來捉弄明軒再合適不過。

她端著槍對準恆泰就要射,然而就是這時候,恆泰從天而降,低頭瞬間,醒黛公主連忙將槍撇向頭頂,砰的一聲巨響,將子彈放向了半空。

「怎麼是你!」剛剛瞬間她瞧清楚了恆泰的臉,原本以為是明軒,怎麼忽然變成了恆泰。

「臣富察恆泰見過醒黛公主。」恆泰走到醒黛公主面前,向公主行了個禮。

醒黛公主很快鎮定下來。

「不用多禮,我剛剛……只是想試試你的身手而已。」

「臣明白。」恆泰笑笑,心下瞭然,這「試試身手」只怕是假,捉弄錯了人才是真。

「今天怎麼是你當值?」醒黛公主問道。

恆泰忙道:「啟稟公主,臣弟富察明軒身染重病,不能入宮當值,所以臣奏知了侍衛處,代弟入宮當差。」

「這樣啊,那我就放心了。」醒黛公主鬆了口氣,「那從今往後都由你當值吧。」

恆泰應了一聲,便領著人巡夜去了。

他心中忽然想到連城,也不知她現在在做什麼呢,今天一整天未見,她可有想念自己呢?

連城這日倒還真沒時間去想恆泰。

她今天一早便去染坊外面等著見染坊的管事了,三天前她雖然報了名,但那時候也說了,要今天才能定奪到底能不能被錄用。

好巧不巧,佟毓秀回了佟家接管的正是這個染坊。她姍姍來遲,染坊外面早就等了好些人了。

佟毓秀瞧著連城有些面熟,但又不記得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她。兩個月前,佟家麟抬箱子回府那會兒,連城才從死囚牢里弄出來,臉上髒兮兮的人又瘦,佟毓秀哪裡會把眼前的連城和箱子里的姑娘聯繫在一起?

「這麼些人啊。」佟毓秀眉頭皺了皺,語氣略有些不耐煩,「周伯,你來挑人吧,挑些年輕力壯的,那老的弱的就別要了。」

周伯正是那天負責登記的人,此時聽佟毓秀髮話了,連忙點頭。

他按照佟毓秀的要求,點出了錄用的人,連城自然在年輕力壯這個類型之中,很快便被點了出來。

上工第一天,佟毓秀給所有人來了個下馬威,在染坊里訓了半個時辰的話,無非就是不許偷懶,不許手腳不幹凈,發現了馬上滾蛋之類的。

連城暗自吐了吐舌頭,訓話結束,自然是要開始上工了。

連城抱著一堆濕布,走入中庭,要往晒衣桿上晾,眼尾忽然掃到一個人。那人穿著一身粗布短打,此時正從一個叫做小豆子的童工背上往下卸布料。

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個人不是那個李大嗎!

連城放下手中的濕布,眼珠子滴溜溜地轉了轉,看到角落裡有塊磚頭,她不動聲色地走過去,彎腰撿起磚頭,走到李大身後就要掄起板磚拍他。

江逸塵正巧回了頭,看到連城有些意外,他扣住了她的手腕,拿掉了板磚。

「怎麼還來這一套?」

「我到處找你,原來你躲在這裡,看我不揍翻你……」連城怒不可遏道。

江逸塵看了看四周,警惕地沖連城噓了一聲:「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一把揪住連城的手臂,連拖帶拉地將她拽出了染坊,染坊後面是一片荒山,江逸塵把她拉到隱蔽的角落才鬆開了手。

「你找我,我還在找你呢!」

江逸塵搶在連城前面開口道:「姑娘,你要是記恨我在牢房裡面借你脫身,我江逸塵一個人承擔!為什麼上次我們約好在野竹林見面之後,你指使官府在那兒預先埋伏下了炸藥,要把我炸死,若非我跑得快,怕是現在已經死了!」

連城蒙了,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而且……

「你不是叫李大嗎?你怎麼又變成江逸塵了,你到底是誰?」連城逮住他話里的漏洞問,「再說,你說我指派官府害你,你是不是搞錯了,那天差點被炸死的人是我啊!」

江逸塵扭頭看向連城,他盯著她的臉看了一陣,忽然搖了搖頭。

「不是你,你沒那麼大的本事,應該是別人。」

「你還沒回答我你到底是誰。」連城追問道。

江逸塵笑道:「李大是我給自己起的一個諢名,你知道的,我這樣的人在刀口上討生活,怎麼能告訴別人真名,我看你人挺好才告訴你我真名叫江逸塵的。」

「就算是這樣,那你的話又是什麼意思?你在懷疑是我這邊的人向官府告發你的?」連城對這一點很是耿耿於懷。因為知道這件事情的,除了她就只有恆泰。

江逸塵點頭道:「對啊,比如說和你一起的那位大人。」

「不可能!」連城果斷否定道,「他一直跟我在一起,從來都沒有離開過半步!他是怎樣的人,我再清楚不過。他是否狡詐兇狠,由不得你說!」

江逸塵聽她這麼說,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覺得這世上,若是有個人能這麼死心塌地地相信你,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富察恆泰憑什麼得到連城這樣的信任呢?

他沉默了一陣,開口道:「往事不提。咱們兩個又在這個染坊見面了,說起來也蠻有緣分。不過話我說在前頭,咱們井水不犯河水,誰也別理誰,誰也別多嘴。誰也別誤誰的事成嗎?」

「你放心,我絕對當你是空氣。」連城冷哼道,轉身往染坊走。

連城才回到染坊,便聽到染坊里傳來佟毓秀的訓話聲,她抓著那個童工小豆子,問道:「小豆子,你自己說說你犯了什麼錯!」

連城連忙讓到一邊,避開佟毓秀的視線往裡走。

小豆子很是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剛才沒留神,把東家的『軟煙羅』刮壞了……」

連城才來染坊不到一天的工夫,自然不太知道這軟煙羅是什麼東西,佟毓秀那邊卻已經嚷嚷開了:「軟煙羅這樣的上品絲綢,都能刮壞,什麼『沒留神』,就是不用心!你是認賠還是認罰?」

連城的眉頭皺了起來,這佟毓秀這麼大個人,怎麼會跟個小孩子過不去?

小豆子都快哭了。

「賠不起,我認罰。」

「把手伸出來!」佟毓秀低喝一聲,拿著竹板就要抽小豆子,底下工人都是一陣吸氣。但是沒有一個人肯上前去替小豆子解圍。

「住手!」連城連忙大喝一聲,「你何必為難一個孩子?」

「你是什麼東西?」佟毓秀眯眼朝連城看過來,她上下打量了連城一番,「這裡輪得到你說話?」

連城笑道:「自然是輪不到我說話,但連城至少懂得尊老愛幼的道理,小豆子做錯事,但你這樣打他又是何必?」

「你也說他做錯事,既然做錯了就要認罰有什麼不對?」佟毓秀全然不覺得自己有錯,只覺得連城忽然冒出來出頭,看著很是不舒服,「怎麼,你還想替他做主嗎?」

「做主不敢,但是我今天在這裡,是絕對不會讓你打他一板子的!」連城說著,將小豆子拽到身後,一副今天這事她管定了的架勢。

佟毓秀其實還沒嫁出去之前,就一直在這染坊里管事,後來嫁人才騰出手,如今回了佟家,自然是繼續攬手染坊的生意,這從來還沒人敢和她這麼嗆聲,佟毓秀頓時就是一陣氣鬱,當下喊人來要打連城,然而便是這個時候,江逸塵跑出來攔住了。

佟毓秀是氣得臉都紅了。

「你又是什麼東西!」

她板子一丟,飛身朝江逸塵攻來,江逸塵這樣的身手要對付一個小小的佟毓秀,那自然是再簡單不過,但他卻並沒有傷她,而是小心與她周旋。

佟毓秀暗暗心驚,這人竟然深藏不露嘛。

「你到底是什麼人,在這裡做什麼?」

「小人叫李大,是染坊的普通工人。」江逸塵一邊讓招一邊回道,「大小姐,小豆子做了錯事,這丫頭也出言不遜,你且大人大量,得饒人處且饒人,工友們自當更努力打工。您要是不讓份兒,我李大自當帶著工友們先走,到時候您這染坊別說軟煙羅,就是破抹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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