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一

八月一日,河城。

下班的楊雪搭乘快速公車回家,她看了看手錶,剛好下午七點十五分。夕陽在這個南方小鎮剛剛顯現出有些苗頭,還有接近兩個小時。她揉了揉肩膀,感覺有些累。

今天寫文案寫了很久,久到一不小心就過了下班時間,等回過神來,公司里的同事們全都離開了。不過,天還不算晚,踏著已經不算太火辣的陽光,走了半公里來到BRT的進站電梯底部,突然一個迎面過來的陌生男子對她笑了笑。

楊雪回笑了一夏,有些莫名其妙。那個男子大約四十歲,長得其貌不揚,也微微低著頭,背部有些駝,但是仍舊掩飾不住鼻孔里一團黑漆漆往外伸的噁心鼻毛。

這個中年男子,挺猥褻的,楊雪一邊想一邊跟他擦肩而過。可是又往前走了幾步後,已經越過她數十米遠的男子猛的停住了腳步,他轉身,朝著楊雪衝過來。

「你!就是你,給我站住!」那中年男子死死盯著楊雪看,一邊看一邊還破口大罵。

女孩被他罵愣了,獃獃的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我總算逮到你了,不要臉的,我找了你一天,你偷了我的車還跑,走,跟我走!」這名猥褻男子大聲喊著,拽啟揚雪的胳膊就使勁地往BRT外走。

「你認錯人了吧,我不認識你!」

楊雪努力反抗,那陌生男子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大喊:「昨天我們還一塊出去,我在你家坐了十分鐘,車就丟了。把車還給我,不然我跟你沒完沒了。」

「你白痴啊!」楊雪大聲尖叫,「我才二十一歲,跟你一起出去?你也不照照鏡子。」

BRT不算太冷清,陸續有人來來往往。有些人看熱鬧駐足了一會兒,不過都沒有在意兩人的打鬧。

似乎那男子也怕引起人注意,連忙補充了一句:「老子每個月給你的錢還不夠多嗎?不夠包養你嗎?還偷老子的車。」

圍觀的人紛紛交頭接耳,有人甚至惋惜道:「漂漂亮亮的一個女孩子,怎麽不自食其力,居然給人包養。」

「你們倆要吵架也別在公共場所吵,影響市容環境。」另一個圍觀者勸道。

中年男子立刻得意的點頭,「我這就把這賤女人給拉走。」

見圍觀的人都沒有在意男子的無禮行為,楊雪突然意識到男子是故意製造他們認識的假象欺騙別人。如果,她真的被拽出了地鐵,沒準就是被綁架搶劫,甚至下場更可怕……

前段時間不是有人才在自己住的地方挖地道,囚禁了一個大學校花當作性奴長達三個多月嗎?

楊雪越想越害怕,她拚命地掙扎,一邊掙扎,一邊朝周圍的人呼救。

「救命,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瘋子!快報警!」

她叫喚著,可一旁的人早就先入為主的認為兩人認識了,一個被包養的情婦有什麽好值得同情的?有人甚至一邊笑嘻嘻的指指點點,一邊掏出手機拍照。

男子見她掙扎呼救,立刻更加用力的拽著她的脖子。楊雪剛買的漂亮裙子都扯破了,肩帶破布般垂下,整個肩膀都露在外面,甚至隱隱顯出了半個胸圍。

「我真的不認識他,求求你們了,快報警……」女孩艱難的從喉嚨里發出微弱的聲音,可是仍舊沒有人理會,她有些絕望了。

男子的臉越發的得意,可是在楊雪的眼裡,那種得意的笑容帶著絲絲死亡氣息,側臉甚至顯得極為僵硬。有一個恍神,她甚至覺得眼前的男子,不像是人類。

現在情況危急,根本就不是胡思亂想的時候,女孩強迫自己冷靜。男子掐住她脖子的手越來越用力,就快要令她喘不過氣了。楊雪缺氧的大腦此時終於想到了辦法,去年學過的女子防身術,第一招是什麽來著?

沒多想,楊雪抽起一腳,就死命地朝男子襠部踢去,又准又狠,正中紅心,掐住她的男子渾身一愣,居然沒有感覺痛的表情。

楊雪心都涼了。教女子防身術的女教練明明就有說,只要踢中男人的襠部,就一定會令他痛得死去活來,可是為什麽沒效果?她的錢完全白花了嘛!

不過還好,男子因為愣神的緣故,放鬆了手,楊雪連忙拚死掙脫了他,跌跌撞撞的朝BRT的警衛室跑去。男子見她逃了,連忙罵罵咧咧的追了上去。

楊雪嚇得快要大小便失禁了,她跑到安檢機旁,一把抱住一名安檢人員,死死的抱著,連聲哀求安檢員報警。

「救命,我不認識他,他是瘋子!」女孩眼淚一個勁的往下流,流入嘴裡,又咸又苦澀。

「她是我情婦,昨天還偷了我的車。」猥褻的中年男子仍舊想用同樣的藉口將楊雪弄走,「這是我們的家務事,各位就不要管了。」

「誰跟你是家務事!」楊雪尖叫著反駁,瘋了似的,更加用力的抱著安檢人員的大腿,「快報警,快報警!」

中年男子大罵著伸手想要將她拉開。BRT的幾個安檢人員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不像是個簡單的家庭問題,連忙把兩個人再次分開。

楊雪連忙躲入不遠處的售票室,大聲喊:「快報警!警察來了我才出去。」

男子見事情不可為,有鬧大的趨勢,便偷偷的想要離開了。

女孩用眼睛死死的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男子剛轉身,楊雪就又喊了起來:「快幫我抓住他,那混蛋想要跑了。」

圍觀者這才回過神來,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連忙堵住中年男人,將他壓在地上。猥褻男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掙扎,倒在地上後,就連陰惻惻的臉色也沒有變化過。

半個小時後,警察終於來了。

警方把楊雪與男人一起帶上警車回警局做筆錄。車上,男人嘴裡依然重複著楊雪偷了他的車,他每個月給她多少錢包養她。

在單獨的詢問室里,女警給楊雪倒了一杯茶。喝著溫暖的茶水,女孩冰涼恐懼的心這才稍微緩和了一些。

得救了,終於得救了。

而在一旁的另一間詢問室,幾個員警的詢查進度卻有些匪夷所思。

「你真的和那個女孩認識?」警員問。

中年男子肯定的點頭,「當然認識她,她被我包養了,昨晚還偷了我的車。」

「既然你認識她,那她叫什麽名字?」警員又問。

男子愣了愣,「楊雪,她叫楊雪。」

另一個警員拿著男人的身分資料走了進來,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根審問的警員低聲咕噥了一番。

「老莫,有些不太對勁。」查資料的警員說,「我拿著他的身分證查了查,居然查到了不好的東西。」

「什麽不好的東西?」叫做老莫的警員皺了皺眉頭,「難道他用的是假身分?」

「這倒不是,就是有點奇怪。你自己看資料吧。」查資料的警員看了看資料上的照片,又看了看中年男子。

老莫低頭將資料看完,也恍神了好一陣子。

「這是怎麽回事?你確定資料沒問題?」老莫疑惑的問。

「我查了好幾次,肯定沒問題。」他肯定地說。

老莫這才將視線再次投到羈押當中的中年男子身上,說話的聲音都微微有些發抖,「你叫什麽名字?」

「剛才不是問過了嘛。」男子不耐煩的回答。

「現在是我在審問你。」老莫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周武。我叫周武,今年四十二歲。」中年男子撇撇嘴。

「周武,你確定你真的只有四十二歲?」老莫盯著他看。

「沒錯。」周武點頭。

「你是一九四五年出生的,現在怎麽可能才四十二歲。」老莫加重了語氣。

「那我現在應該多少歲了?」周武疑惑道。

「按照身分證,你今年六十八歲。」老莫說。

周武卻笑了起來,「我這副模樣,怎麽可能有六十八歲。」

「不錯,我也感覺很奇怪。你的身分證明已經註銷了二十六年,也就是說,二十六年前,你就已經死了。」老莫又說。

「死了?我這模樣,像是死了二十六年嗎?」周武笑得更歡暢了,可那笑容,落入兩個警察眼裡,怎麽看怎麽覺得陰森帶有死氣。

「所以我懷疑你盜用他人身分,還故意整容成了周武的模樣,你還有什麽好說的?」老莫厲聲道,他在給對方施加壓力。

周武沒有開口,只是笑得更加陰森起來,再問他什麽,他死也不再開口。

審訊室里的兩個警察覺得周圍的氣氛極為壓抑,忍不住暫時結束審訊,到室外抽了根煙。

「老莫,你說怎麽回事?真的是有人盜用周武的身分,還特地整形成他的模樣嗎?周武不過是個普通的農民,什麽身分背景都沒有,一個好好的人,幹嘛要整容成他,到用一個死了二十六年的人的身分?」年輕一點的警員奇怪的問。

「不清楚,總之他已經進了警局,我們總會撬開他的嘴。」老莫吸完最後一口煙,將煙屁股扔掉,和年輕警員走進了審問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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