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很古怪的生物,就連我也無法例外。
我叫夜不語,是諸位手裡捧著的書的作者。每次自己遇到的或怪異、或離奇、或恐怖的事件,我都一字不差的記錄在了書中。
對自己亂七八糟的人生,自己也充滿了深深地無奈,但無論如何,本人的經歷卻絕對稱得上豐富。
這個世界總有許多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
當然,最近的生活少有的還頗為平靜,所以我的日子也懶散了起來。老男人楊俊飛沒有打攪我,黎諾依與守護女李夢月也各有各的忙碌,我則集中精力,幫教授研究古羅馬文明的風俗習性。
希望這不是暴風雨來臨前的死寂吧。
今天,偶然跟安德魯去附近的酒吧,居然發現不知何時,學校附近的華人留學生已經多到了泛濫的程度。
有的留學生談論政治、經濟,也有的在討論學科的選擇,但其中一小堆華人在酒吧中用很大的聲音大放厥詞,說得很難聽。
那些話語害得我都實在聽不下去了,正準備離遠些讓耳根清凈點,突然,一個清涼的女孩聲不慌不忙的響起,繞耳不絕。
「以你的觀點,全世界所有的文明都是渣,只華文明才是正統,那麼你幹嘛還跑到德國來留學?」
正說得口沫橫飛的男學生被猛地打斷了興緻,不由得冷哼了一聲:「中國有四大發明的時候,歐洲還一片蠻荒呢。」
「是嗎?」
聲音好聽的女孩走了過來,「總有人認為自家的文明很偉大,沉迷在久遠的時代。實際上從某些人動輒『中國是世界公認的四大文明古國』這種口氣來看,他們大概也根本不懂這些民族特色的究竟,他們大概不知道『四大文明古國』是個只有華人才知道的概念。」
「你不過是個女人,能知道些什麼?」
男留學生嗤之以鼻。
「我這個女流之輩恐怕知道的比某些大男人主義者多得多。」
女孩轉過了臉,我總算看清了她的模樣,華人,大約十九歲。漂亮小巧的瓊鼻,紅潤粉嫩的嘴唇,留著長短適中的披肩秀髮,手裡端著一杯沒有酒精的雞尾酒,垂在臉頰一側的烏黑髮絲遮住了半邊面容,但正是這種若隱若現更加顯得魅力四射。
「居然是個少有的華人美女,小夜,單論臉蛋就比你家的守護女也不遑多讓吧!」
德國死胖子安德魯輕佻的吹了一聲口哨。
我眯著眼睛,淡淡的笑了兩下:「那個男留學生要吃癟了。」
果然,剛才還氣焰囂張的男留學生看到了女孩令人驚艷的相貌,頓時結結巴巴起來,女孩的氣勢全面將他壓住,令他透不過氣,不過他依舊嘴硬道:「你,你明明是華人,還幫著外人說話。」
「我沒有幫任何人,只是單純的在嘲笑你的無知。」
女孩優雅的撇撇嘴,「怎麼,不服氣?那就回答我幾個問題,不然你永遠都不清楚自己白痴到了什麼程度。」
安德魯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好傲的語氣,奇怪了,怎麼總覺得她有些眼熟?」
「你問!哼,我倒要看看你能問出什麼花樣來!」
男學生顯然從沒有受過這種氣,被刺激到了,昂著腦袋。
清麗的女孩微微一笑,「那我問你,華人的祖先是從哪裡起源的?」
「白痴問題,是人都知道,亞裔的起源地是長江和黃河流域。」
男同學毫不猶豫的回答。
我和不遠處的女孩同時搖頭。
這個問題是個陷阱,問題的關鍵是「起源」這兩個字,糾結於地域就輸定了,因為全世界人種都只有一個起源。
果然,女孩說道:「錯。」
男留學生和他的朋友同時起鬨:「怎麼可能會錯!」
女孩用下巴鄙視他們,「不論是華人還是歐洲人,有證據證明他們全是從非洲遷移過去的,要知道,我問的可是『起源』!那麼第二個問題,辣椒和白酒的原產地在哪?」
男留學生啞然,他貧瘠的知識不足以回答這種等級的問題。
「辣椒是三百年前從南美洲引入的,而你們認為是垃圾的歐洲酒,是從西亞傳入古中國,直到元代才普及的,最終變成了國酒。真正的引以為傲的中國酒,其實比白酒度數還低。」
女孩斜視著啞口無言的對方,寸步不讓,繼續用獨特的語調羞辱道:「恐怕你們大概不知道傳統西醫和中醫,無論從理論還是實踐上本質都是一回事吧,雖然在西方,中醫和針灸都被視為偽科學。」
「你們大概也不知道,今天華人圍坐在桌子旁吃飯的習俗,正是『西化』的結果。你們大概更不知道自己所說的、寫的中文,用的是歐版語法。你們大概甚至不知道華佗的故事來自印度傳說。」
「實際上你們這些偽裝著愛自己文化,用來掩飾自己渺小的傢伙們,除了對『博大精深』四個字很熟悉外,對中國的真實歷史和傳統大概知之甚少,甚至一無所知,實在太可笑了,用這麼空蕩蕩的腦袋來貶低別人抬高自己,簡直就是在自我諷刺。」
這群男留學生被說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一個洞鑽進去,最後在女孩的嘲笑聲中灰溜溜的跑了。
女孩回到了自己的朋友圈,繼續有說有笑。我跟安德魯一直坐在酒吧角落裡,喝酒聊天。
期間,安德魯苦大愁深的一直在用自己那比豬大不了多少的腦水思考,「那個女孩,那個女孩我肯定認識,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她是誰呢?」
「想不起來就算了,我們走吧。」
我眼瞅著那女孩跟朋友走出酒吧,連忙站了起來。
「小夜,你不會也發春了吧?跟著那女孩幹嘛?要發春的話,我記得你身旁還有兩個女孩很願意為你……」
胖子安德魯擠眉弄眼,模樣犯賤得讓人恨不得一腳踹上去。
於是我真的踹了過去,不過他肥碩的屁股上滿是脂肪,這傢伙倒是沒感覺,可險些將我的腿踢骨折。
「笨蛋,說話好歹也注意一下措辭,你的嘴太臭了,難道你沒看出來,那個女孩有危險?」
我瞪了他一眼。酒吧里有幾個歐洲人很可疑,他們的視線老是在剛出去的女孩身上糾纏來糾纏去。
安德魯毫不猶豫的搖頭,「沒看出來。」
「算了,把嘴巴上的拉鏈拉好,閉嘴,悄悄跟我走。」
我無力的摸著額頭,跟他說話真的很累,有時候用「對牛彈琴」這個成語來形容他我都會有負罪感,唯恐侮辱了牛。
我們尾隨那群女孩出了門,她們走進了歐洲特有的磚石小道,清脆的腳步聲在四周迴響。黑漆漆的小道兩旁滿是高聳的三層老樓房。
看著四個女孩們一邊走一邊打鬧,安德魯裹緊外套,抱怨道:「她們究竟想去哪?」
「當然是回家。」
我望向天際,天色很糟糕,鬼泣般的風亂刮著,令人很不舒服。陰沉沉的夜晚,昏暗的路燈交織出了一幅恍如末日的景象。
「不知為何,老是有種不祥的預感。」
「當然會不祥,這條路通往舊倉庫,裡面只有一群無家可歸者在常年居住。」
安德魯抱怨道。
「舊倉庫?」
我一愣,「怎麼回事?」
「你都在這裡混四年了,怎麼還沒搞清楚地形?」
安德魯眨著眯眯眼,「那個倉庫在附近是有名的鬼屋,據說從前有幾個偷渡過來的華人在那裡被人殺掉了,之後便傳出鬧鬼的故事,沸沸揚揚的,報紙都有登載過。沒人敢將貨物寄存在倉庫中,最後倉庫主人破了產,銀行也沒辦法將倉庫順利拍賣掉,只能等它荒廢。現在只剩不知底細的流浪者和吸毒者會待在那附近,就算如此,每年都會莫名其妙的死好幾人。」
我頓時停下了腳步,用手撐住下巴,「有意思。」
當然有意思,幾個年紀輕輕的大學女生,怎麼會跑去那兒?怎麼想都覺得古怪。
安德魯縮了縮脖子,「還是回家睡覺吧,我身上的肉還不夠那些犯罪者搶一輪的。」
我搖頭,「再往前走一段。」
安德魯賴不過我,只好將肥碩龐大的身軀躲到我身後,畏畏縮縮的跟著走。突然,不遠處的女孩們發出一陣驚呼。
只見幾個穿著很花哨的男人從右側的巷子中鑽出來,拽住其中一個女孩的頭髮後瞬間隱入了黑暗裡。
剩下的女孩驚慌失措,腿軟了嚇倒在地上,獃滯的看著自己的同伴被帶走,居然沒有一個敢掏出手機撥打報警電話。
我暗嘆了口氣,幾步走上前問:「出什麼事了?」
「小雪被、被抓走了。」
其中一個女孩口齒不清的結巴著,手顫巍巍的指著同伴失蹤的方向。
「你們跑這裡來幹嘛?」
我望著昏暗到沒辦法照清楚人影的路燈。
「離開時突然有個人遞了紙條給小雪,她臉色大變,執意要走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