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還沒結束

我伸出微微發抖的手,用手指試探他們的鼻息。沒有!手指上根本感覺不到呼吸扇動的溫熱氣流,三十秒、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日記從這裡開始斷掉了,剩下的一半,被誰撕走,看得我心裡完全不是滋味。這個女孩最後究竟怎麼了,她到底是誰?這些我完全不清楚,200X年,這是日記里唯一提及過年份的地方,也就是八年前。

說起來,倪念蝶一家也是從八年前開始逃離的,這本日記又是放在客房的床墊里。一本別人的日記,怎麼可能放在他們家客房的床墊里呢,這實在很奇怪。還是說,寫日記的女孩,和倪念蝶一家有某種關聯?

一股不安的情緒開始蔓延在我的心中,以前一直都沒在意,可仔細想想,似乎倪念蝶一家也有許多可疑的地方。

日記里女孩提及的地方肯定是這一片的別墅區,女孩是私生女,跟親生父親,以及父親的妻子和同父異母的哥哥一同居住。她最後殺了全家所有人。

這一點並不符合倪念蝶的家庭構成。可不知為何,我老是有種怪怪的感覺。總覺得,倪念蝶背後那股神秘力量,或許跟這本日記本有關係,甚至,事情根本就沒有結束。

遠遠沒有。

我皺了皺眉,決定搞清楚事情的始末,於是躡手躡腳的走出房門,下了樓,來到花園看了看。

由於日記里並沒有準確提及埋藏屍體的是前花園還是後花園,所以我只能瞎溜達。這棟別墅位於中庭,周圍的樹木很茂密,因為是獨棟所以隱蔽性也極強,就算真的有人殺人埋屍,估計也很難被人發現,何況它周圍的別墅根本沒有住人。

野草茂盛的生長著,八年前的草坪已經看不出曾經存在過的跡象,前花園裡一顆蘋果樹孤零零的豎立在右側角落。都說有埋藏死人的地方,草會長得旺盛,花會開得鮮艷,只是實在看不出來這片草地究竟那一塊的草更油綠一些。

從前花園一直走到後花園,兜了一圈後,我回到了客廳,然後決定去地下室看看。這棟別墅的地下室,從花園裡的一個小門就能下去。

門一直開著,八年了,樓梯被水淋濕,滑溜溜的,骯髒不堪,我沒有開電燈,掏出手機照明,感覺自己像是在一個廢棄的鬼樓中探險似的,紅色的月光從頭頂流淌下來,帶著一股陰冷。

別墅的地下室在全國都大同小異,有保姆房、洗衣房和獨立的視聽室和洗手間,這棟也不例外。

地下室的地面比地上建築髒得多,積灰和雨水混合,散發著強烈的奇怪味道,我用手捂住嘴,這是腐爛味,木質傢俱腐爛的氣味。用光一掃,還能看到被水浸泡的木製傢俱上長滿了菌類。

日記中的女孩應該就是被關在地下室的某個房間吧,我去保姆房看了看,並沒有看到血跡殘留,仔細觀察了一番,最後卻搖了搖頭。

這些撕扯痕迹能夠解釋的說法太多,根本不能用來當作證據。既然日記中的女孩殺死了全家所有人,那麼整個家就應該只剩下她一個人才對。我一咬牙,決定偷偷跑去倪念蝶的父母房間去看看,說不定能找出些線索來。

顧不得骯髒的地面,脫了鞋子,穿著襪子,我用盡量輕的腳步走上二樓。暗淡的光線在走廊中像是一副暗藏凶機的預言畫,走得我有些心悸,有股不好的預感充斥在腦海里。

終於,來到了主卧室前。我輕輕用手推了推,門沒鎖,發出輕輕的「吱呀」聲。

房內很安靜,倪念蝶的父母躺在床上,蓋著被子睡得正香。或許是很久沒有睡如此踏實過,就連從前的警覺也沒有了。

窩在無力查探了一番,想要找出照片等等東西出來看看,照片應該能真實的記錄一個家庭的一切。直到現在,自己才竟然發現,我對倪念蝶一家的瞭解,僅僅限於他們口頭上的說明。

他們過著逃命的日子,只有在公路上不斷行駛,才能活下去,她的父親為了女兒丟掉了一切,帶著她走遍大江南北,足以看出有多愛她。

而她的母親神神經經的,木訥、眼神獃滯,白天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吃飯。一到晚上就夢遊,滿嘴聽不懂的話,而且會朝著面前的空氣不斷地哭泣道歉。

撇開逃命的悲劇和神神叨叨的母親,其實倪念蝶的家庭還是很不錯的,至少在我看來,比很多家庭都圓滿團結得多,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算是完美家庭。

只是,這個家庭,真的有我看到的那麼好嗎?還是說隱藏在家庭每個成員的內心深處或者有我所不知道的陰暗處的秘密,才是我一直都若有若無的介意著的東西?

可惜,我還是一無所獲,整個房間都找不到一張照片,房間里安靜得要命,可以稱得上是死寂。

對,死寂!

一股惡寒猛地從背心冒上了頭頂,我打了個冷顫。

為什麼是死寂?明明屋裡還有兩人在睡覺,可是我卻偏偏聽不到一丁點聲音。人類沉睡時的鼻息比清醒時重得多,在如此安靜的夜晚,肯定是能清晰聽到的。

但是我,沒聽到鼻息聲。床上的兩個人,居然沒有呼吸。

這個發現讓我不停得心裡發悚,寒意不斷地在身體表面遊盪。我強迫自己安靜,平靜下來,壓抑住自己的呼吸,一步接著一步的朝倪念蝶父母睡覺的床前走過去。

月光從窗外射入,兩張熟悉的面孔在血紅的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他們靜悄悄的閉上眼睛,彷彿死去了一般。

我伸出微微發抖的手,用手指試探他們的鼻息。沒有!手指上根本感覺不到呼吸扇動的溫熱氣流,三十秒、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兩個人都沒有呼吸,我頭皮發麻的向後退,一直向後退。心裡的驚恐已經增高到難以附加的程度,一直跟我逃命旅行的伯父伯母,竟然死了。究竟是什麼時候死的?今天晚上?還是,其實他們一直都只是屍體!

我無法判斷,腦袋亂成一團,只能下意識的往後退,再退。有股逃掉的慾望不斷在心中滋生,我瞪大眼睛,猛地感覺周圍的一切,甚至空氣以及隔著襪子的木地板都透露著詭異。

不管如何,先逃出去再說。

就在這時,自己的後背突然碰到了一個軟綿綿的物體。

那個物體發出銀鈴般的聲音,「小夜,你怎麼在我父母房間里?」

這個熟悉的聲音令我渾身一緊。我緩緩地回過頭,用盡量不發抖的語氣說:「剛剛主卧室門沒關,我順便替他們關上。」

「這樣啊。」

倪念蝶笑呵呵的看著我,月光射到她的臉上,令她的臉也沾上了一層血色,「我睡不著,陪我坐坐吧。」

「但是我有些困了。」

我假裝打了個哈欠。

她不依不饒的握住了我的手,柔軟的手帶著溫暖,可就是這雙手令我入墜冰窖,「娶我房間里坐坐,好不好,就一會兒!」

「好吧。」

我強笑著點頭。

事情發展到了現在,自己隱約已經猜到了一些東西。可我知道的東西,面前秀氣清純的女孩,真的清楚嗎?又或者,她真的意識到嗎?

她的房間在二樓走廊的最裡邊,她輕快的坐到床上,用手拍了拍右邊,示意我坐在她身旁。我裝作沒看見,一屁股坐到了對面的小沙發上。

倪念蝶跟我閑聊著,我的腦袋雲里霧裡的,根本不知道她在說什麼。

她只好嘆了口氣,「看來你真的累了,回房間睡覺吧。」

「嗯。」

我如臨大赦的立刻點頭。出門前,還躬下身撓了撓發癢的腳踝。

等到回了客房後,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心臟跳動得厲害,額頭還有虛汗冒出來。和她面對面坐在一起簡直是折壽的事情,可怕,太可怕了。

我從褲腳里掏出一張照片。這張照片是在倪念蝶的房間偶然看到的,借著撓痒痒的動作塞進了襪子中。

照片還算清楚,是全家福,背景便是這棟別墅。照片上一共有四個人,男主人站在最左邊,面容很熟悉,真是倪念蝶的老爸。左邊第二個站著一個體態微胖的女子,最右邊站著一個一百六十公分左右的男孩。

依稀可見容貌的倪念蝶站在她父親身前,努力張大眼睛,一臉緊張,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罷了。

女子和男孩的臉被摳了下來,看不清長相,但是從身材和身高看,要比我認識的伯母臃腫和矮一點,可以確定不是同一人。果然,倪念蝶是有個哥哥的,難道寫日記的女孩,正是她?

這個想法一旦從腦海里冒了出來,然後就生根似的不斷滋長,我渾身發冷。果然,應該馬上逃離這個地方。危險的感覺難以壓抑的湧上心口,令我幾乎要窒息了。

「你發現了,對吧。」

就在這時,倪念蝶清冷的聲音從門外傳了進來。她用有些悲哀,又有些氣憤的語氣不斷說,「你發現了,對吧。」

「你為什麼要發現?只有你,我還以為你能拯救我,只有你!可你,偏偏為什麼是你發現了!」

從內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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