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漫無止境的旅程

潛移默化真是要人命的狗東西。我不會真的一輩子都耗在這輛露營車上,再也無法下車了吧?

本以為,我一輩子都不會迎來間隔年 的。沒想到,還沒等到大學結束,類似間隔年的,完全不知道結束時間會是哪年的類似旅行居然在毫無預料、本人也毫不期待的情況下開始了。

在歷經了兩天兩夜不間斷開車的情況下,在我上了賊船的第六天晚上,車比人先堅持不住,熄火了。

夜色在這片完全無人的路邊蔓延,我們已經開到了海拔四千多公尺的地段,四周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地廣人稀、空氣稀薄,總是伴隨著去拉薩的公路,天空因為雲層的遮蓋,偶有繁星露出身影,艱難的照亮打的。

星星的光芒完全能忽略不計,除了大地的輪廓外,我很難看清車外的景象。車在路中間拋錨,倪念蝶掌握方向盤,我跟伯父吃力的、一點一點的,花了半個多小時,總算才將露營車挪到路邊。

在一百公尺開外的地方擺好警戒標誌,整個人都累得精疲力盡。伯父還猶有餘力的打開引擎蓋檢查了一番,最後抹了抹頭上的汗水,「是引擎過熱,問題不大,加點水冷卻一下,過幾個小時就能繼續行駛了。」

「我們要再這前不挨村後不挨店的地方過夜?」

倪念蝶緊了緊外衣,秋日的高原夜晚很冷,最低只有幾度,呼出的氣在燈光下都泛出一層白霧。

「沒辦法的事。」

伯父伸了個懶腰,「最近那東西很安靜,也沒來找麻煩,應該是沉寂了。留一個人輪流守夜,其他人去睡吧。」

我看了看錶,深夜十一點過。沒有行駛的顛簸,露營車的床雖然不寬,也至少稱得上舒服,應該能睡個好覺。

「我先守夜吧,我們三人每兩個小時輪一次,早上五點繼續出發。」

我建議道。

「嗯,行。」

伯父露出疲倦不堪的臉,自從他將手機還給我後,再加上倪念蝶從中牽引,我倆的關係已經算不錯了,有時候甚至還能互相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我第二個,老爸最近開車最多,應該多睡一會兒。」

女兒體貼的推著自己老爸的背進了露營車的卧室。她從自己的小房間探出頭,展露著純純的微笑,「小夜,我們一家的安全就交給你了喔。」

「放心。」

我比了個安心的手勢,女孩縮回頭補充起睡眠。

整個露營車都安靜下來。我留下客廳的小燈,掏出手機翻看起新聞。黎諾依每天都會發幾十則簡訊,追問我在哪裡。不知為何,她跟老男人無論如何也追蹤不到我的訊號,剛開始我還有些吃驚,但隨後便隱隱有了個猜測。

難道是因為「那東西」的干擾?否則以楊俊飛偵探社的龐大人脈和能量,怎麼會連毫無防備的倪念蝶一家都追蹤不到!當然,這也僅僅只是猜測而已。

在我聯絡到黎諾依後,巨額懸賞也已經取消了,網路上只留下一片片認為是有人「炒作」的罵聲。這樣很好,應該會被八卦群眾光速遺忘掉。

況且,人類本來就是一種善於遺忘的生物。

草原的夜說安靜,也並不安靜。我用手機上了一會兒網,百無聊賴的望向窗外。模糊的視線里,草原中有許多夜行性生物在活動。路上並沒有來往的車輛,我甚至能聽到鼴鼠在地底打洞的聲音。

真是奇妙的經歷。單憑這一點而言,或許這次被車撞,被偶然牽扯進危險狀況,也並非一無所獲,算了,我承認,這純粹是自我安慰而已。

時間靜悄悄的流淌著,到底是在秒速幾厘米流逝呢?(「秒速幾厘米」的典故出自日本導演新海誠於2007年發布的動畫電影《秒速五厘米》我一邊盤算著,一邊歸納總結最近六天的線索。

從倪念蝶和伯父嘴裡,我得到的資訊並不多,他們看起來也是一頭霧水,對「那東西」的出現毫無頭緒。

自然,我也無法確切的搞明白「那東西」的真面目。說實話,至今為止,我只知道它喜歡變成人形,特別是女人。而且,我依然不懂,為什麼它要逼著我們在公路上不斷地逃,然後樂此不疲的追趕。

或許這股超自然的力量,原本就沒有目的,只憑喜好而已。它的喜好,恰巧就是綿延不絕、蜿蜒不斷的公路?

伯父將要去找的寺廟,我也查到了,就在離拉薩有三百多公里的新修小鎮上,據說那裡的喇嘛世代為人驅鬼除邪,非常出名,就連明星們也愛去。

對此,我不置可否,甚至有些嗤之以鼻。自己遇到的哪一件怪事,又是驅邪能夠驅除的,真能藉助於寺廟或者靈能者,我身旁也不會死那麼多人了。

對於這類人士,我真的沒法瞧得起,只是,倪念蝶一家也只能寄託於此了,不斷地找傳說有大法力的人,一次次失敗後接著找。如果不這樣,他們真的很難有信念支撐下去。

手機上的時鐘靜悄悄地指向了一點一刻,我伸了個懶腰,站起身,敲了敲倪念蝶的房門。

她睡眼惺忪衣衫不整的走出來,用水胡亂洗了把臉,「去我床上休息吧,出發前我會叫你。」

「不了,沙發上睡著舒服點。」

我拒絕了她的好意。

女孩沒有堅持,坐在沙發對面的小凳子上,用水波蕩漾的大眼睛看著我。

我躺倒在沙發上,眼皮直打架,像是有千斤重量似的,很快,就迷迷糊糊的失去了意識。疲倦感席捲了全身,隱約感覺倪念蝶走到了我的頭邊,但真的太困了,我也懶得睜開眼,就這樣陷入睡夢吧。

不知過了多久,我被一陣奇怪的聲響吵醒。手臂很沉,似乎有什麼壓在上邊,我用力撐開眼皮,視線模糊,眼睛因為光線的射入而略微有點乾燥。倪念蝶完全沒有盡到守夜的責任,她的下巴壓著我的胳膊,整個人跪坐在地上,臉離我的額頭只有三公分遠。

溫熱的呼吸吹到我的皮膚上,痒痒的,很舒服。

我嘆了口氣,苦笑著將她抱起來,輕輕放到沙發上。這個瞌睡蟲女孩完全沒有因為我的動作而流露出一絲會清醒的跡象,拉過毛毯給她蓋好,我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還好沒因她的昏睡而出事。

我一邊慶幸的想著,一邊朝四周看。突然,不遠處一個人影嚇了我一大跳。那個人影很熟悉,居然是人偶般行為能力缺失的伯母。

她一個人走到車門前到底想要幹嘛?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她自主活動。很快,我就搞清楚將自己吵醒的雜訊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了!

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伯母,其實很漂亮,由於常年不曬陽光,皮膚很白,也沒有中年人的小皺紋。我甚至懷疑,她不會是未成年就生下了倪念蝶吧?

伯母側身對著我,跪在地上,獃滯的望著面前的空氣。

在我的驚訝中,她用額頭磕在地上,有力的磕頭,然後嘴裡不斷念叨著:「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她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音律的高昂起伏,只是麻木的重複又重複,聽的人只感覺頭皮發麻。我的視線掃過她道歉的那片空氣,揉了揉眼睛,還是什麼也沒看到。

伯母究竟是在向誰道歉?為什麼而道歉?難道是夢遊?

平時的她一動不動,從不說話,就連吃飯都需要人餵食,而所謂夢遊,除了先天外,大多是因為生活壓力過大。我不認為先天的夢遊患者會對著一團空氣道歉,而行為缺失的人,精神上會感覺到壓力嗎?這一點也有待商榷。

我安靜的看著她不停歇的磕頭道歉,沒敢打擾她,可隨著她乾燥的道歉聲,總覺得周圍變得奇怪起來。

是冷意,氣溫突然間降低下來。客廳的暗淡燈光射到窗外,本來還能往外傳播十多公尺的。可不知何時,黑暗裡猶如隱藏了吞噬光線的怪獸,橘紅色的光射出車外沒多遠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耳朵突然清靜了,再回頭一看,剛才還道歉得起勁的伯母居然暈倒在了地上。我連忙走過去準備探她的鼻息,可露營車外傳來的異響讓我打消了念頭,轉移了注意力。

夜,繁星散盡,天空出現了一輪紅月。

我的耳朵微微抖動,終於聽清楚了那些異響的來源,是抓撓聲,一陣陣的抓撓聲在車身的鐵皮上摳著,像是誰在用鋒利的東西撓,又像是指甲划過玻璃的聲音,聽的人很揪心。

我煩躁不安的透過玻璃往外看,那輪不詳的紅月將四周照射得很明亮,我能清晰的看到車周圍的景象,可奇怪的是,車內的燈光,始終被不遠的空氣吸收得一乾二淨,照射不遠。

車體傳來刺耳抓撓聲的地方,並沒有動物,甚至沒有任何身影。我觀察了一會兒,也排除了鐵皮熱脹冷縮的可能。

響聲在我的視線下越來越大了,大到我幾乎想要遮住耳朵。睡眠良好的倪念蝶一家昏迷般居然完全沒有驚醒,這怎麼可能?還是說,那聲音只是我才能聽到的幻覺?

我無法確定,但是討厭的聲音依舊在增大、變強。我強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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