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尾聲(一)

因為大霧,擺渡又遲到了。但那蘭不介意,她沒有約會,不需要準時,讓自身浸在霧中,有一種遺世獨立的感覺。

雖然,這個世界,有太多讓她留戀的人和事。

但渡船將近岸時,那蘭的心跳開始加快,開始很認真地考慮是否應該再踏足這小島。可惡啊,不知什麼時候,自己成了一個隨心所欲的人了。

她向四下張望。還有沒有一雙在暗中監視的眼睛?司空晴還在醫院裡等待痊癒,她估計和自己一樣,再上這個小島前,會忐忑不安。

她坐上島內屈指可數的計程車之一,將秦淮的地址告訴司機。司機從後視鏡里多看了那蘭兩眼。

給人民做談資,是不是也算是對社會的一種貢獻?

離秦淮的別墅還有數百米遠的地方,那蘭就叫司機停了車。

她走上一條小路。走到小路邊的一叢金絲菊旁。金絲菊纖柔的花絲上晨露點滴,如淚。那蘭痴痴立了良久。

那個擁抱,那個吻,幾分苦澀,幾分醇香,柔情繞指,卻刻骨。

小樓在望,斯人何在?

她至少可以確定,秦淮家裡有人。貝多芬的《田園》,略有些生澀的彈奏,但靈性跳躍在音符間,甚至帶出淡淡的思念之情。

那蘭推開虛掩的門,彈琴的是秦沫。

秦沫身邊,站著君君。

一瞬間,那蘭的雙眼真的變成了兩汪秋水。

看見秦沫重拾鋼琴演奏的驚喜,和不見秦淮的失落。

君君看見了秋水盈盈,眼也濕了,走上前,緊緊抱住了那蘭,一起灑淚。

良久,君君終於說:「他走了。遠行,他會先去梅縣……」

那蘭已經從巴渝生處得知,鄺亦慧的屍骨,和鄺夫人的屍骨同埋在一起。

「……然後他會去雲南,說要在一個僻靜的地方多住一段日子,等安頓下來後會接秦沫過去,寫完新小說的稿子……」

那蘭忽然想到兩人初見時秦淮一廂情願打的賭,如果他按時完稿,她要陪他晚餐。心裡鼻頭,都是酸酸的,那套海市蜃樓浪漫大餐的名字,定是「伊人何在」。

君君哪裡知道那蘭湧來的心事,繼續說:「寫稿之餘,主要是療傷。」

那蘭一驚:「怎麼?我以為他肩上的槍傷痊癒了。」

君君說:「槍傷是差不多好了。」

不用再多說,那蘭已經明白,秦淮要癒合的,是心頭的重創。

君君問:「你找他……」

「我……其實,也是來道別的。」

「道別?你要去哪裡?」

「回老家,我媽媽身邊。」

「療傷?」君君也是冰雪聰明的人。

那蘭點點頭,開口告別。

君君忽然說:「有句話,他一定要我告訴你,你們之間的那個賭約,他不會忘,也不會輸,要你做好準備。」

那蘭心頭一陣激蕩,眼前又是一片水膜,承著歡悅、思念、無奈。她推開門,告別《田園》,走入那一片霧靄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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