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華麗轉身

「啵」的一聲,然後是「咚」的一聲。

方文東魁梧的身軀重重倒地,手槍飛出手。取代他站在屋中的,是君君,滿面的淚水,手裡一個平底鍋,司空晴曾試圖為那蘭煎蛋的那隻平底鍋。

地上的方文東蠕動了兩下,並沒有全然失去知覺,他的腦後滲出血來。

那蘭輕聲說:「君君,謝謝你,救了我們。」她可以想像,對溫柔的君君來說,對自己丈夫那樣沉重的一擊何等不易。即便她已經知道方文東是何等的危險。

君君哽咽道:「終於知道,為什麼這些天,他心神不寧,還藏了一把槍;終於知道,亦慧被害的那個晚上,我睡得那麼沉。我……也是我不好……忽略了很多跡象……」她望著俯卧在地上的方文東,這個和她朝夕共處多年的男人,仍不敢相信剛才聽到的一切。

那蘭說:「這怎麼能怪你!你也是受害者!」這時,一身白裙的秦沫走了進來,顯然是和君君一起回來的。秦沫看見眼前東倒西歪的景象,睜大了眼睛,一片茫然。那蘭暗暗著急,知道這樣的場面對正在恢複期間的分裂症病人極為不利。

「手銬的鑰匙應該在他潛水衣口袋裡,或者在他的潛水包里。」秦淮提醒著正在努力控制情緒的君君。

君君應了一聲,放下鍋,蹲身在方文東的身邊,去摸他口袋。那蘭驚叫一聲「小心」,但已經來不及,方文東忽然翻過身,一拳擊在君君臉上,然後用盡全身力,反將君君壓在地上,雙手掐住了君君的喉頭,雙目充血,眼神散亂,獸性洶湧,嘶啞著聲音說:「賤貨!我掐死你!」

一聲凄厲的尖叫響起,一條白色身影飄過來,撲到了方文東身後。是秦沫!

秦沫的雙手,從背後緊緊掐住了方文東的脖子,嘴裡還不停重複著方文東剛才的話「我掐死你!」「我掐死你」「你要叫,我就掐死你!」

秦淮也撲上前,帶著手銬的雙拳重重擊在方文東的臉上,血光四濺。

方文東搖搖欲墜之際,君君擺脫出來,在地上摸到平底鍋,又一次砸在方文東頭上。

那蘭也起身,叫道:「方文東,秦沫是不是也是你傷害的?!」

方文東口眼歪斜,嗬嗬怪笑著,含糊不清地說:「秦淮……看見沒有……我得到的,其實比你多。」

秦淮再次憤怒地揮出雙拳,方文東的臉只剩一片模糊。

那蘭驚問:「可是,我不明白,難道當時,你、和警方,都沒有懷疑過是他?」

秦淮大口喘著氣,說:「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只知道他當時和我一樣,也是一個蝸居在湖邊農舍里的江漂。」

君君攏住了渾身不停顫抖的秦沫,低聲安慰,又像是在祈禱著惡夢的終結。

屋子裡沉默了片刻,君君又開始在方文東身上搜摸鑰匙,嚴濤在一旁徒勞地叫著:「快點,快點,別忘了給我也放開。知道了你們這麼多醜事,真他媽的受不了。」

那蘭冷眼看看嚴濤,又看著秦淮:「你現在可以告訴我,你怎麼知道是嚴濤……,嚴濤的身後,到底是什麼角色?」

「什麼角色?不管是什麼角色,都是你們碰不了的人。」一個聲音突然在客廳門口響起來。

三個穿著灰色西裝的漢子走了進來,每人手裡都握著一把槍,對著一地的傷殘。其中一個走過來,給嚴濤鬆綁,嚴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重摑了秦淮一掌。秦淮的嘴角邊登時掛下血跡一道。

「你倒是說說,我們身後的人是誰?」

這些年來,他在眾人前,雖然光芒四射,但仍保持了十足的理性。他知道自己是誰、是什麼樣的出身、是什麼造就了他。

他還記得母親在巴掌大的小屋裡如何獨自將他拉扯大,童年時家裡的日子,用拮据二字來形容都太奢侈;他還記得那三年困難時期,他和母親幾乎沒能挺過來。他從小就學會了抓住一切能帶來財富的機會。六、七歲開始,他就四處收集廢紙和破布頭去賣給回收站,撿到硬紙盒子就算是發筆小財,撿到鐵管或者銅管,就算是橫財。在那時他學會了收集東西,他甚至注意到,報紙回收的價錢,有逐漸增高的趨勢。於是他開始將自認為有價值的東西存放起來,期望過個幾年,這些東西可能會更值錢。

原始的投資理念。

今天的廣廈千萬,不是從天而降,不是祖上的福祿傳承,是他,像童年時那樣,一點一點積累下來的。

所以當他聽說那個流傳百年的傳奇,湖心島下的伯顏寶藏,怎能眼睜睜地讓它永埋水底?那幾年,昭陽湖曾掀起一個小小的尋寶熱,就連後來寫小說發了財的秦淮,也曾沒日沒夜地浸在水裡,等待著上帝的恩賜。

他不缺財寶,但他不會放棄任何增添財富的機會。

他沒有忘本,沒有忘記積累的重要性,他無法看著一筆巨資在自己的眼皮底下隨歲月淡化和被忘卻。他無法承受「得不到」的苦痛折磨。更何況,他不是沒有聽說過,取決於寶藏的多少,這樣的發掘結果有時候會超出千萬富豪的身家。

或許尋寶這樣的事,有些不符合身份,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正的身份,還是收集廢報紙賣到回收站去的那個孩子。

然後就是所謂的「五屍案」,本是一出缺乏節制的鬧劇,卻以悲劇收場——幾乎讓他無法收場!嚴濤做砸了,他只好收拾爛攤子,一步錯,步步錯下去。

不巧的是,嶺南第一人鄺景暉的獨女,秦淮的妻子鄺亦慧竟然在「五屍案」發生不久後被殺,鄺景暉幾乎立刻來興師問罪,只不過他老人家也不知道誰該承受那樣的罪名。從鄺亦慧失蹤的那天起,秦淮成為了他一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秦淮孜孜不倦地對「五屍案」進行調查,或許是錯誤地以為鄺亦慧的失蹤和「五屍案」有關。當秦淮再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線索,他也鬆了口氣。

直到寧雨欣的出現。她對「五屍案」濃厚的興趣,使他和嚴濤再一次動了滅口的念頭。

然後是那蘭。她的固執,甚於寧雨欣。她的機敏,更是連他都不得不佩服。當時,就在嚴濤的人準備除掉她的時候,她不但逃脫,還玩起了失蹤。現在才知道,原來她先是躲進了秦淮的宅子,然後又投靠了那個無所事事的浪蕩公子哥鄧瀟。當然還是要感謝她,將那個比耗子還精賊的馮喆引回了江京。

馮喆自從「五屍案」後就一直疑神疑鬼,銷聲匿跡,但也沒忘了敲詐、威脅要曝光,所以始終是他和嚴濤的肉中刺。但馮喆有個致命傷。

一個女人,一個私生子。

馮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五屍案」真相大白之前就回到江京,更不該在回到江京之後,就立刻安排要見兒子,和兒子的母親。

血濃於水,親情可鑒,他也是有孩子的人,完全可以理解。只不過馮喆智者千慮,總有一失,以為自己這唯一的「風流債」,是江京最大的秘密。殊不知嚴濤雇的得力私家偵探,就在不久前馮喆再次浮出水面和寧雨欣聯絡的時候,查出了馮喆的軟肋。

三年過去,和馮喆一夜風流的女人究竟和馮喆還有多少感情剩下來,沒人知道,總之嚴濤發現,足夠金錢的許諾,不難換來一個「他來了就通知我們一聲」的簡單任務。

一箭雙鵰,除掉了馮喆,也讓那蘭走出了深藏的湖心島。只不過,那晚昭陽湖上的追殺,嚴濤那些無能的手下,還是被那蘭智勝一籌。

當然,幸虧讓她逃脫,這才有了今天這個劫寶的機會。

在秦淮家這些天,那蘭一定發現了什麼尋寶的線索,畢竟秦淮是位「老尋寶員」了,有時候他甚至懷疑秦淮的一夜致富也說不定是因為找到了什麼寶貝。對此,他不是沒有關注過,尤其在江京,如果有價值連城的寶物交易,不會瞞過他的耳目。但種種跡象表明,秦淮的發家還只是靠著一台電腦和滿腦子男男女女的酸故事。

那蘭得到了什麼樣的尋寶線索呢?總之她開始招募潛水高手。她以為自己這一切做得非常隱秘,卻忘了,一旦卷進好幾個人,消息的傳播速度會以級數增長。更不用說,在江京的流言,很少能逃脫他的耳目。

有些出人意料的是,秦淮在這個當口閃電般向司空晴求婚。外人看來,好像突然,但他這樣熟知內情的人看來,其實是一種水到渠成——司空晴苦戀秦淮整整三年,以她的深情、條件和背景,再鐵石再木訥的人都會被打動,秦淮是個識時務情種,受到馮喆之死的驚嚇後、被追殺後,幡然悔悟,倒也在情理之中。

不知為什麼,思緒拉拉扯扯,有些混亂,大概是上了點年紀的表現吧。

輕柔的腳步聲響起,烏龍茶香飄近,是妻子捧茗進了書房:「又熬了一晚上吧?要不要吃點東西?」

他握住妻子的手,正要說兩句溫存的話,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接起電話,臉色微變。

「真的還需要說出來嗎?」秦淮的嘴角烏紅血跡歷歷,雙手已被縛在背後,但態度還是沒有「改善」。

嚴濤上前,又是窩心一拳:「你向晴晴求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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