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君君

巴渝生的繁忙,那蘭在做畢業設計的時候就領教過,所以當她只等了半個小時後就接到回電,那蘭覺得真是神速。

「你必須立刻離開秦淮家。」巴渝生說。

那蘭一驚:「秦淮……他出什麼事了嗎?」

「那倒是沒有,你知道我從來不贊同你去秦淮家,你現在打電話來,也一定是有了情況,你要有什麼話,最好不要在他家裡說。」

「隔牆有耳。」

「或者說牆上有耳……畢竟是他自己家,他會不會偷聽,裝竊聽裝置,都是他自己說了算。」

「好在我現在在江京……在一個網吧里。」

「太好了,別再回去了,我已經安排好,對你進行重點保護。」

「可是我不是文物,現在需要的不是重點保護,而是解除危險!」那蘭感激巴渝生的好意,但她覺得巴渝生對自己的呵護很可能會掩蓋住他的犀利。「你懷疑秦淮,我也懷疑秦淮,但是你們是警方,在明處,任何心裡有陰暗的人都會對你們設防。可是我感覺,從心理上已經接近了秦淮,更有可能揭示他的秘密。」

「那你到江京,難道沒有人看見你?」

那蘭將秦淮發明的特殊交通方式告訴了巴渝生,巴渝生沉吟了片刻,說:「秦淮的確是個有趣的角色。」

「他曾經是你們的嫌疑人,對不對?你對他一定做過研究。」

巴渝生說:「他背景都很乾凈,沒有哪怕一次打架鬥毆甚至學校的處分。」

「他的妹妹……他有個精神失常的妹妹?」

巴渝生又沉吟了一下:「沒錯,這個我也知道。」

「她的名字?」

「叫秦沫,相濡以沫的沫,難道秦淮沒有告訴你?」

「他甚至沒有告訴過我他有個妹妹。」

巴渝生似乎並不介意:「你們又不是相親,他沒必要給你背家譜。」

那蘭覺得鬱悶:這些男生怎麼都這麼含蓄!她問:「秦沫,她為什麼會……她的精神問題,是天生的,還是因為什麼緣故?」

「這個你得問秦淮。你們不是已經心理接近了?」巴渝生的打趣,關掉手機都能聽出來。

「可是他根本不肯說!只好請教你了,你知不知道?」

巴渝生說:「我雖然知道,但也不能說,你知道的,有些事,我必須公事公辦。」

那蘭幾乎要叫起來:我在這兒拋頭顱灑熱血,深入敵後,你連個小小的後門都不肯開!何況,這是和案件相關的呀!但她知道,「卧底」之舉,完全是自己要做黃蓋挨打。而且,越是和案件相關的信息,自己並非公安人員,巴渝生如果告訴她,確有瀆職嫌疑。她知道抱怨沒用,就說了再見。

秦淮在沒有發跡前,曾參與編輯整理了一部名叫《昭陽紀事》的明清筆記小說文集,在這個過程中,發現了《聞炳雜錄》,發現了伯顏寶藏的傳說,發現了「一蓑煙雨咒」的故事。

秦淮按時在綠塢世家裡的小停車場等著那蘭,潛水衣已經穿在身上。他見到那蘭走近,臉上現出終於放心的神情。

「怎麼樣?一切順利?」

順利地發現了你有更多秘密嗎?那蘭點頭說:「順利找到了岑姍姍,她回顧了那天晚上的事,的確是看見了小船、五個穿雨衣的人。」

「她在醫院?」

「婚紗攝影。她馬上就要結婚了。」

秦淮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走下車,說:「回去問問君君,給她送份什麼樣的結婚禮物比較好。」

「其實你完全沒必要來。我應該能找到上岸的點兒。不就是那塊叫『方文東』的石頭嗎?」

「我不是怕你迷路……我不能再有任何疏忽了。」秦淮彷彿突然明白,「如果你擔心我被人盯梢,大可不必,我雖然是坐擺渡過湖,上岸後更換了好幾個地點,如果有人能跟上,那才叫邪門。」

那蘭沒有再多說,關上車門,飛快換上了潛水衣。

兩人一起游回湖心島,一路上誰也沒有說話,情緒如湖水般平靜。至少,表面如此。

回到家梳洗後,那蘭走出浴室來到客廳,發現房子里多了兩個人。

方文東身邊,是名短髮女子,雪白肌膚,五官都很明晰有致,鼻樑邊有些淡淡雀斑,但不掩秀色,給那蘭的整體感覺是純凈而利落。她想必就是君君了。

那女子笑著迎上來,說:「你就是那蘭吧,總算見面了,我是君君。」

那蘭覺得有種自然的親切,說:「真是感謝你,沒有你,我現在肯定要無地自容了。」

君君一愣,隨即明白,那蘭指的是身上的睡衣。她笑道:「你說話的幽默勁兒,和他真像。」

「他?」那蘭不解,又立刻明白,說的是「她」。

方文東忙解釋道:「君君說的是亦慧,她們兩個,是大學同學。」那蘭發現秦淮並不在客廳里。

君君滿眼含笑地看著方文東,說:「要不是亦慧,我們也不會認識。」隨後神色又黯然下來,顯然是想到杳無音信的失蹤者。

那蘭大致明白其中關係,鄺亦慧和秦淮相戀,兩人的好朋友,君君和方文東,也平行地戀愛起來。

方文東伸臂攏住君君肩頭,緊緊一靠,笑道:「我從此走運。」

君君推開他說:「秀夠恩愛沒有?也不怕別人看得起膩。」又對那蘭說:「你還有什麼需要的東西,只管打電話告訴我,這島上的小超市還算不上面面俱到。」

那蘭說:「有一點肯定,小超市肯定沒有你周到。」

「到哪兒都躲不開互相吹捧。」磁性中帶著一絲歡快,是秦淮的聲音。那蘭還想不起來,自認識秦淮後,他什麼時候有過快樂的心情。

君君說:「一直想見見那蘭,聽文東說的,我心痒痒。」

秦淮笑道:「想不到文東不但有生花妙筆,還有生花妙嘴。」

君君說:「今日一見,才知道文東嘴有多笨,那蘭比他描述的還要妙上千倍。」

那蘭難免不自然,說:「到頭來我還是要無地自容一回。」

方文東和秦淮進了書房,不知去「密謀」什麼。君君和那蘭聊了會兒,方文東出來,秦淮有幾件食物保鮮盒要還君君,君君便跟著他去了廚房。那蘭輕聲問方文東:「你知不知道,秦沫的事兒?比如,她的病史。」

方文東一驚,隨即點頭:「我知道一些。」他目光低垂,彷彿望向地下,秦沫不見天日的生存空間。

「那好……」

「但不會告訴你。」這就是方文東,忠心似火,直率如刀。

雖然被硬生生地拒絕,那蘭對方文東卻更增了好感,她說:「我本沒期望你會說,但希望你理解,我不是出於好奇心,而是想幫她。」

「哪個他?秦淮還是秦沫。」

「可以一舉兩得。你知道,我是學心理學的。」

方文東點頭,說:「可是,秦沫需要的,好像是精神病學護理。」

那蘭說:「精神病學治療的很多方面,除去用藥、手術之外,很多療法都可以算在心理學的範疇。」

「我知道你說得有道理,但也希望你理解,秦淮特意不想讓別人知道秦沫的情況,我不可能多嘴。而且,我和秦沫的接觸很少……我這個人白長了大個子,其實很沒用,每次看到她那個生不如死的樣子,我都躲得遠遠的,生怕看多了,讓自己好傷心。」

那蘭知道,巴渝生也好,方文東也好,從這些「好男人」嘴裡,大概是套不出秦沫的病情了。好在,她還沒到絕望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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