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致命約

第二天,那蘭準時上班,按照秦淮的要求,查了些昭陽湖和嘉靖年的資料備用,時間轉眼過去。一天來,秦淮也沒有動筆寫一個字,而是捧著本書在讀,好像是本清代的筆記文學。

幾百年前的博客書。

午飯由方文東送來,相對高檔的盒飯,三人一起吃了。方、秦二人扯些文壇閑話,那蘭覺得索然無味,慶幸自己不是文學女青年。

方文東走後,那蘭問秦淮:「你昨晚逼著我去拍賣會,是拿我做擋箭牌,對不對?」

秦淮故作無辜狀:「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會需要……」

「司空晴和我『推心置腹』了一回。」

「哦?」

「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把我做你的花瓶,讓別人產生誤會。」那蘭正告。

「還沒見過這麼刺手的花瓶,插的一定是玫瑰。」

「司空晴為什麼說……」

「我給了她第二次生命?」

看來這不是司空晴第一次用這個說法。那蘭盯著秦淮,等著他的回答。秦淮問:「你相信嗎?」

那蘭說:「所以我問你。」

「聽說過『誇張』這兩個字嗎?」

那蘭嘆口氣:「我還聽說過『搪塞』這兩個字。」

返回江京的輪渡上,渡老闆又來和她聊天,那蘭幾乎就要問他,有沒有聽說過司空竹的公主司空晴和秦淮的韻事,好在她還沒有無聊到那個地步。渡老闆說:「你說巧不巧,昨天咱們剛說起過蓑衣人的故事,立馬就有人告訴我說,她看見了!」

那蘭驚問:「看見什麼?蓑衣人釣魚?誰眼神這麼好?」

渡老闆不以為然地說:「眼神好可不見得。是一位老太太說的,譚家老太太,我總是管她叫譚姨的,七十八歲了。你知道那些老頭老太們,該睡的時候睡不著,不該睡的時候總打迷糊。她說昨晚睡不著覺,從她家窗子往外一看,一位老兄披著蓑衣在湖上釣魚呢。我說您看走眼了吧,半夜偷偷釣魚的肯定有,但是昨晚沒風沒雨的,那人穿雨衣幹嘛呀?我一句話激起千層浪,老太太最怕被說眼神不好,可把她氣著了,她說,『我不但看見那人穿著蓑衣,而且釣魚竿上還沒線!』」

「釣命!」

「可不是嘛,越說越玄乎了。」

「不過,這說法不可能不準,江京每天要死好多個人呢,都可以算是應驗了傳說。」那蘭越來越覺得小說家言的無聊。

接下來的談話,兩人似乎心有靈犀,都迴避談到秦淮。

可是除了秦淮,那蘭突然覺得和渡老闆話題寥寥,來來去去,都是一些她不願深入的隱私,除了純粹滿足好奇心,她想不通為什麼陌生人需要知道這些信息,也許是告訴給下一個來找秦淮的女孩?

所以當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來的時候,那蘭鬆了口氣。這電話來的正是時候,她抱歉地向掌渡老闆笑了笑,一心期待是百無聊賴的陶子。

可是,打來電話的不是陶子。

事實上,什麼人都不是。

那蘭握著手機良久,問了好幾句「喂?」「哪一位?」耳中只有渡輪引擎聲和船行帶動的呼呼風聲。

她的心一緊,想起了秦淮在「螺居」里接到那個奇怪電話時的神色。這個神色現在一定在我臉上。

她朝手機上看一眼,一個陌生的號碼。

「對不起,我要掛了。」她覺得自己還是不如秦淮狠辣,咬牙切齒說出「血的代價」這樣的威脅。

「我是寧雨欣。」嬌柔的聲音,略沙啞。

那蘭不自覺將手機握緊,該說些什麼?離我遠點,不要在你的墨鏡後面注視著我的每一步。但她說:「有什麼事兒嗎?」

「你在擺渡上?」

該死,難道她還在跟蹤我?那蘭四下張望,一定也和秦淮在「螺居」里一樣惶恐。

視野里是水岸,和不大的渡船,但不見寧雨欣。

耳邊的寧雨欣說:「你不要害怕,我沒有跟著你,我只是聽見你手機里傳來馬達響,和呼啦啦的風響。」

「謝謝你,不再跟著我。」那蘭不喜歡調侃,但此刻她忍不住。

「你是去,還是回?」寧雨欣說話慢悠悠,像是吃多了安眠藥,隨時準備睡去。

那蘭想說,不勞你掛心,又覺得這樣反會讓事情複雜,只好說:「回江京。」

「這就好。」但寧雨欣的話音里聽不到「好」心情。「你這樣是對的,離開他。」

好什麼?什麼是對的?確證我不會在湖心島過夜嗎?太過分了。

「寧雨欣,我不管你和秦淮之間發生了什麼,我只是被海滿天雇來幫助他完成書稿,我今天是回去了,明天還得去上班。」

「不要,不要去,離開他,越遠越好。」寧雨欣彷彿根本沒聽見那蘭的話。

「我只是個打工妹,每天上午去,下午就離開,離得遠遠的。」

「你沒明白我的意思,」寧雨欣的聲音有了些色調,彷彿總算「活」了過來。「我是想說,秦淮……他是個極度危險的人。」

那蘭想說,我明白,秦淮的確很危險,尤其對你們這些隨時隨地準備噼里啪啦墮入偶像浪漫愛河的女孩子來說。她嘆口氣:「寧雨欣,我坦白和你說,也許你,還有很多『情絲』,真的覺得秦淮很有魅力,但是……」

「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秦淮極度危險,是……是真正的危險。」寧雨欣的話音裡帶出來的是什麼?一絲恐懼?

「那就請你說得再明白些。」那蘭也終於覺出,寧雨欣的這個電話,不是對假想「情敵」的恐嚇交鋒。

寧雨欣停了片刻,似乎在想措辭。「秦淮身邊的人……愛秦淮的人,都死了。」

那蘭心一抖索,手也一抖索。「我不懂你說的……」

「秦淮有極為疼愛他的父母雙親,但在他孩提時就去世了,煤氣中毒;他幾乎是被他姐姐一手帶大,他姐姐對他,像母親一樣慈愛,幾乎奉獻了所有青春,但他大學畢業不久,姐姐還沒有享上他的福,就死了,墜樓自殺;他的新婚妻子,愛他至深,已經失蹤了三年,官方私方,都有數,她一定已經死了。所以我想,如果我繼續留在他身邊,最後也是一樣的下場。」

那蘭覺得有些暈船:「你是說,是你主動離開秦淮。」

「和八卦版上的消息黑白顛倒,對不對?」

「和方文東說的也背道而馳。」

「方文東是秦淮的『喉舌』,秦淮說不出來的話、說出來有損形象的話,只好都由方文東來講。不過,方文東是我見過最肝膽相照、最講義氣的人,說實話,這樣的優秀男人都快絕跡了。但無論他們說的是什麼,都有真實的一面……我的確有些偏執,偏執地愛上了秦淮,才會如此被動,陷到這個境地。」

「那你為什麼主動在博客上爆料?那些香艷的內容……」那蘭話剛問出口,心裡已有了答案。

「你那麼聰明,應該知道,我這樣做也是不得已,我希望激怒秦淮,讓他恨我惱我,這樣才能斷了我的回頭路,但即便如此,也不是很容易……當然,這是我的一面之詞,你肯定不相信。」其實,寧雨欣的回答和那蘭的想法吻合。但寧雨欣一定不知道,她爆料遙激的成效甚微,秦淮至今提及寧雨欣,仍無半個不字。

「不管是誰說的,我更願相信事實。昨晚的拍賣會,你是怎麼進去的?」

「你去多翻翻八卦版,會發現傳說中和我『有染』的所謂名人不是一個兩個……」

那蘭明白了她的意思,另有追求她的大牌人物帶她進了拍賣會。「你為什麼說我真正的麻煩到了?」

「你難道沒聽見司空晴的話?」寧雨欣的聲音有些打顫。那蘭怎麼也想不到,提及司空晴這個天仙般的女子,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

「聽見了,她說秦淮給了她第二次生命,那意思是……我想,她很愛秦淮。我還是看不出我會有什麼麻煩。」應該昨晚問她的,但當時寧雨欣出現後又立刻消失,兩人沒有機會多談。

「真看不出嗎?其實很簡單,參加昨晚那種酒會,一般都是丈夫帶著妻子、或者鑽石王老五帶著情人,秦淮帶上你,自然表明你是他的新歡。」

那蘭險些暈船,早知如此,尋死覓活也不會去昨晚的鴻門宴。

「那她……司空晴,又會怎麼樣?」

寧雨欣冷笑說:「司空竹是有名的好好先生,司空晴卻是有名的心狠手辣,據說司空竹的產業集團,目前很大一部分在司空晴的掌握運作之下,從她的併購業績看,如果她看中的,如果她想要的,她會不顧一切地得到。」

「包括……愛情?」那蘭愈發覺得自己「太傻太天真」,居然會被秦淮「拖下水」,氣得想甩掉手機。「你怎麼得到我的手機號?」

「海滿天那裡。」

「可惡的海滿天,他有什麼權利……」

「不怪他,是我『偷』來的。那天,我去他辦公室述職辭職,你的工作合同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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