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夢遊(下)

寂靜,四周連一聲狗叫也沒有,相對的沉默,讓這個灑滿月色銀輝的大地上一片詭異,黯淡的夜色中,我和沈科卻是滿頭大汗,不是因為熱,而是因為焦急。

剛才憑著一時的衝動跑出來找人,又純粹憑著直覺到處亂竄,等冷靜下來,仔細思索一會兒後,我才發現,光憑現在這樣毫無目標、毫無線索的搜尋,恐怕一輩子都沒辦法將徐露那小妮子,從龐大的沈家大宅中給挖出來。

於是,我們三人自然而然的停下腳步,圍成一圈商量起來。

「小夜,小露究竟會跑去哪裡?」沈科煩躁不安的就快要暴走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的心情也明顯不好。

沈雪用手輕輕幫我擦拭掉額頭的汗水,輕聲道:「小露不會有事的,只要她醒了可能自己就會跑回來!」

「如果她沒有回來怎麼辦?如果夢遊時出了意外怎麼辦?」沈科驚惶失措地連聲問。

「冷靜!給我冷靜下來!」我用力按住他,沉聲問:「說起來,小雪,徐露那小妮子在開始夢遊時做過些什麼?」

沈雪捶了捶略微酸痛的腿,不無擔心地說:「她在一個勁兒的拉窗帘,不停的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現在想起來,她的動作十分怪異而且生硬,就像左手和右手根本就被不同的兩個操控權控制著,左手拚命的將窗帘關上,彷彿想要將某些東西擋在屋外,而右手卻完全不聽指揮,又將帘子拉開了。」

說到這裡,她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身體也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但最怪異的是,那一連串動作,偏偏流暢的讓人看起來十分協調,一點亂的感覺都沒有,而且發出的聲音也很有節奏。那種節奏非常枯燥,越聽我就越害怕,似乎有一大團火焰在腦子裡燃燒起來,甚至意識也變得模糊,沒有辦法下,我只好當機立斷,跑出來向你求救了!」

說到後邊,沈雪嗔怒地瞪了我一眼,似乎在用那雙能說話的大眼睛,怪我搞不清楚狀況,還趁機輕薄她。

我頓時假咳幾聲,揉了揉鼻子問沈科:「小科,你認識小露比我久,你有沒有聽說她以前夢遊過?」

沈科大搖其頭:「絕對沒有。小露國三的時候曾經住過一年的宿舍,從來沒有聽她室友提過她患有夢遊症。」

「唉,頭痛。」我苦笑起來,無計可施的望向頭頂的那輪月亮。

由於海拔較高,那輪金黃的圓月也出奇的大,我甚至能看到上邊晦澀的環形山。突然有個念頭沖入腦海,我全身一顫,猛地用發抖的雙手抓住了沈科的肩膀。

「你把那面屏風鏡扔哪裡去了?」

「屏風鏡?那和小露有什麼關係?」

我急切的叫道:「你這個木頭,你忘了曾給我講過的沈蘭的故事?現在小露的情形就和那女孩一模一樣。」

我感覺渾身冰冷,一字一句的說:「怕就怕,連結局也一樣!」

「不會吧。」沈科一邊說,一邊害怕的牙關顫抖,他發瘋地狂叫一聲,向左邊一條小路上衝去。

沒有多話,我拉過沈雪的小手也迅速跟了上去。一路左拐右拐了不知道多少次,我就快要暈頭轉向的時候,沈科在一座院子前停住了。

「就在這裡邊。」他緩緩地轉回頭望我,神情十分無助,眼睛甚至因為焦急而充血,變得一片猩紅。

記得有個偉人說過,「這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同樣也是這個偉人,他還說過,「不論是愛還是恨,都要付出刻骨銘心的代價。」

或許這位偉人也是受過打擊吧,只是不知道那時的他的神情,會不會變得比沈科這傢伙更難看。

我一邊深有感悟地想些有的沒的,一邊打量眼前的院子。

很普通的地方,其實說實話,沈家所有房子都是一個造型,絲毫不知道變通,只是前後宅的顏色不同罷了,前宅主要顏色是白色,而那個後宅禁區,是黑色。

如果有幸租上一架直升機從天上鳥瞰的話,不難看出整個沈家大宅形成了一個橢圓形,白多黑少的太極圖案。

由於每個房子都一樣,為了方便區別,院子前的門上通常都會掛住家主人的名字。

這棟看起來已經許多年無人問津的宅子也沒有例外,刻著名字的木牌,已經枯朽的發黑了,而且積滿陳灰,月色下,隨著吹拂的微風孤零零搖動著,不時撞在木門上,發出單調的「啪啪」聲,說不出的蕭索。

這樣空置的宅子在沈家還不知有多少,特別是南邊,十室九空,似在暗夜裡哭訴沈家的凋零。

全盛時期,本家的家丁多如天上繁星,原本一有節慶熱鬧非凡的輝煌日子,已經一去不返,而且再也不可能了……

我並沒有急著進去,先走上前,抹去木牌上的灰塵念道:「沈古穆。」

頓時感覺身旁的沈雪微微顫抖了一下,轉頭一看,居然發現沈科張大著嘴,滿臉驚駭,手上的電筒「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

「這個沈古穆有什麼問題嗎?」我詫異的問。

「有,而且有很大的問題!」沈雪的聲音乾澀的緩緩道:「這個男人,就是沈梅的老爸。」

「沈梅?」我只感覺一股惡寒爬上了後腦勺,「就是那個和許雄風相戀,因為家人不同意,就上吊自殺的那個沈梅?」

我吃力的吞下一口唾沫:「換言之,這裡……就是她的家?」

上帝!關於那面屏風鏡,如果撇開花痴沈羽這個沒有確定的因素不算,最早的出處就是沈梅家了…

…沒想到花了二十七年,兜了一圈後,被沈科這白痴,鬼使神差地又將那面該死的玩意兒給送了回去!

我用力甩動大腦,將一腦子的疑慮通通給壓了下去。

管不了那麼多了,飛腿一腳踢在還呈石化狀態的沈科屁股上,我示意那白痴帶路,悄無聲息的推開半掩的宅門,走了進去。

雖然躡手躡腳的,依然在地上踩出了「沙沙」的聲音,沈科徑直穿過院子,朝北邊方向走去。

我向四周掃了一眼,才發現這裡的假山也被砸掉了。看來沈家人對老祖宗的命令貫徹的十分徹底,緩緩越過銅獅子時,猛地有股惡寒從腳底竄上了後腦勺。

我頓時轉過身,眼睛死死盯著獅子,全身都在顫抖。

「你怎麼了?」沈雪輕輕拉了我一下。

過了許久,我才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月色黯淡的灑在那座獅子上,它一動不動地,頭高傲的望著古雲山頂的方向,沒有任何異常。

但就在剛才轉身的一剎那,我分明見到那玩意兒用血紅的雙眼狠瞪著自己。

「很累嗎,你流了好多汗?」沈雪用外套袖子在我的額頭上擦著。

我一把抓過她的手,強壓住狂跳的心臟,盡量平靜地道:「我沒事,快跟上去,不要把沈科那傢伙給弄丟了!」

穿過院子,就看到了止步不前的沈科。他呆站在一個房間的窗前,不知道在看什麼。我快步走過去,推推他,才發現那傢伙全身泛冷,滿臉煞白,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頓時,我也驚訝地呆住了。

只見屋裡,徐露正坐在那面屏風鏡前,緩慢地梳理著秀髮。

她梳的方式極為怪異,明明是披肩發,但她每次都梳到了大腿,就像自己烏黑的秀髮過了肩部後,還在虛空中延長,莫須有的搭在了腿上一樣。

沈雪嚇得死命掐我的手臂,嘴唇都白了。被她這麼一掐,我反而痛得清醒過來。深吸一口氣,我走進屋裡,慢慢來到徐露的身旁。

她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我的到來,依舊一個勁兒的梳理著自己有的和沒有的頭髮,一梳子又一梳子,非常地仔細。

有股莫名其妙的恐懼,浮上本來就已十分慌亂的大腦,我本能的向右邊的鏡子看了一眼。

鏡中,我和徐露一動一靜、一坐一站的相對沉默著。

或許是因為月亮的緣故吧,鏡子在昏暗的夜色里,泛著黯淡的淺銀色光茫,猛地,鏡中的徐露頭部消失了!她的手在一片空白中依然一上一下的梳著,景象異常的詭異。

我立刻嚇得拚命擦眼睛,瞬間過後,當眼球再次適應了周圍的環境,鏡中映射的物件又恢複了人類常識中的正常。

就在這時,徐露全身一軟,從椅子上跌落下來,暈倒在地上。

沈霜孀站在通往後宅的小門前,她猶豫了一會兒,隨即咬緊嘴唇,推門走了進去。

或許沾有沈家血緣的人,都帶有一點乖張的性格,雖然她並不算是本家的人,但性格卻絲毫不讓。

從小她就努力維持著文靜懂事、溫文爾雅的樣子,不論大人要她做什麼,她都盡量做的十分完美,因為她明白,只有這樣,才會有人疼她、愛她。

但對沈科卻不同,在他面前,自己會很放鬆,再也不需要偽裝。

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在十年以前,那時候媽媽指著一個男孩子說,那就是你未來的相公。

相公是什麼?當時還幼小的她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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