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

不悅的面孔比比皆是,也有些人的表情已超載不悅帶著痛苦了。至於比痛苦更嚴重的人,則是一臉舉手投降的自棄模樣。而森岡,打從考試

開始就看也不看考卷,逕自托腮望著窗外。今天是個大晴天,連城鎮的遙遠彼方都是蔚藍晴空。也許他正在懊惱,要不是被這種無聊的考試剝

奪時間,早就可以盡情地四處飆車了。

學校已開始放春假,不過部分學生還得面對令人憂愁的考試。由於連期末考後的補考也有太多人不及格,只好臨時決定給學生補習。石神

教的班級必須接受補習的,正好三十人,這個數學和其他科目比起來多得異常。而補習結束後,還得再考一次,今天就是再次補考的日子。

設計考卷時,教務主任特地叮囑石神,千萬別出太難的題目。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說,不過老實說補考只是個形式,只是為了不要讓學生帶著紅字升級。我想石神老師你也不想再這麼麻煩吧。大家老

早就在抱怨石神老師的考題難了,二次補考時就拜託您,讓所有的人都能一舉及格。」

對石神而言,他覺得自己出的考題並不難,甚至可以說簡單了。考題並沒有超出課堂上教授的範圍,只要了解基本原則,應該立刻就能解

答。只不過,要稍微換個角度著眼。這種變化方式,和參考書或考題集錦常見的題目不太一樣,學生若是只有死背解法順序自然無所適從。

不過這次他遵照了教務主任的指示,從現成的考題集錦,選出最具代表性的題目照抄不誤,只要普通做了練習應該都解得出來。

森岡打了一個打哈欠,看著時鐘。石神朝他一看,當下四目相對。本以為森岡會覺得尷尬,沒想到他誇張地皺起眉頭,雙手比出一個大叉

,好像想說:我其實不會作答。

石神看他這樣,朝他咧嘴一笑。森岡看了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然後同樣也咧嘴一笑,又開始望著窗外。

微積分這玩意到底能派上什麼用場嘛——石神想起森岡以前問的這個問題。雖然當時他用摩托車賽舉例,解釋過必要性,不過難保森岡聽

懂了幾分。

然而石神並不排斥森岡這種質疑的態度,對於為何要學習某種東西抱有疑問,是理所當然的。唯有當這個疑問解除了,才會產生求學的目的,也才能通往理解數學本質之路。

可惜太多老師都不願回答學生這種單純的疑問,不,應該是答不出來吧,石神想。因為他們並不真正地理解數學,只是按照既定的課程照

本宣科,只想著要請學生拿到一定的分數,所以對森岡提出的這種質疑只會覺得不耐煩。

自己究竟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石神想。他正在讓學生接受與數學本質無關、純粹只為了拿分數的考試。無論是打分數,或是藉此決定及

格與否,都毫無意義。這種做法根本無關數學,當然亦非教育。

石神站起來,做了一個深呼吸。

「全部的人都不用再寫了。」他環視著教室說,「剩下的時間,請你們在考卷背面,寫上自己現在的想法。」

學生們的臉上浮現困惑,教室里一片竊竊私語。他聽到有人在嘀咕:什麼叫自己的想法?

「就是自己對數學的感受。只要和數學有關,寫什麼都行。」他又補上一句:「這個內容也列入計分。」

學生們的臉上啪的一亮。

「這個也有分數嗎?幾分?」一個男學生問。

「那要看你們學的如何,如果不會解題,就好好加油寫感想吧。」說著石神又重新坐回椅子。

所有的人都把考卷翻了過來,有人甚至已經開始動筆了,森岡也是其中之一。

這下子全體都能及格了,石神想。如果交白卷當然無法計分,不過只要有寫東西就能看情況給分了。教務主任或許會有意見,不過應該會

贊成他這個避免有人不及格的做法。

鐘聲響起,考試時間結束了。不過還有幾個人喊著「再一下就好」,所以石神又多延長了五分鐘。

收回考卷,走出教室。才剛關上門,就聽到學生們開始大聲鼓噪,也聽到有人說「得救了」。

一回到辦公室,男事務員正在等他。

「石神老師,有客人找你。」

「客人?找我?」

事務員走過來,貼在石神耳邊說:「好像是刑警。」

「喔……」

「你看怎麼辦?」事務員露出窺探的表情。

「什麼怎麼辦?對方不是正在等我嗎?」

「是沒錯,不過我也可以幫你找個理由,請對方先回去。」

石神浮現苦笑。

「沒那個必要,他在哪個房間?」

「我請他在會客室等你。」

「那,我馬上過去。」他把考卷往自己包包里一塞,就抱著走出辦公室,打算回家再批改。

事務員還想跟著,他說聲「我一個人就行了」加以勸阻。他很清楚事務員在打什麼主意,想必是想知道刑警的來意。而且他之所以主動表

示可以幫他趕走刑警,恐怕也是以為這樣就可從石神口中套出內幕。

一進會客室,他預期之中的對象正在獨自等著,是草薙刑警。

「不好意思,還跑到學校來打擾。」草薙站起來,鞠躬致意。

「虧你知道我在學校,都已經放春假了。」

「其實我去過府上,看您好像不在家,所以打電話到學校。結果,就聽說有什麼補考,當老師也挺辛苦的。」

「沒學生那麼累,況且今天不是補考是二次補考。」

「我懂了,原來如此,您出的考題想必很難。」

「為什麼?」石神直視著刑警的臉。

「沒有,我只是多少有這種感覺而已。」

「一點也不難,我只是針對一般人自以為是的盲點出題。」

「盲點嗎?」

「比如說看起來像是幾何問題,其實是函數的問題。」石神在刑警對面坐下。「不過,這個應該不重要吧。對了,今天有何貴幹?」

「是,也不是什麼大事。」草薙也坐下,取出記事本,「我想再詳細請教一次那晚的事情。」

「你是指哪晚?」

「三月十日。」草薙說,「想必您也知道,就是那個案子發生的晚上。」

「你是指在荒川發現屍體的那個案子嗎?」

「不是荒川,是舊江戶川。」草薙立刻加以糾正,「之前,我曾請教過您花岡小姐那晚有沒有什麼異樣。」

「我記得。我應該是回答你,沒什麼特別的吧。」

「您說的沒錯,不過針對這點能否請您再仔細回想一下。」

「這是什麼意思?我是真的一無所知,所以要我回想也無從想起。」石神的嘴角微露笑意。

「不,我的意思是,您沒有特別意識到的事說不定其實具有重大意義。如果您能儘可能地詳細描述那晚的情形,我會感激不盡,您不用考

慮和案子有無關聯。」

「喔……這樣啊。」石神摸著自己的脖子。

「事發至今已有一段日子,我知道不容易。所以為了幫助您回想,我特地借來了這個東西」

草薙拿出來的,是石神的出勤表和任教班級的課程表,還有學校的行事曆。大概是向事務員借的。

「看了這個,我想也許會比較容易回想……」刑警堆出殷勤的笑容。

一看到那個,石神當下察覺刑警的目的。雖然草薙言辭含糊,不過他想知道的,顯然不是花岡靖子而是石神的不在場證明。警方的矛頭為

何會指向自己?他實在想不出具體根據。不過,有一點令他耿耿於懷,那就是湯川學的行動。

總之既然刑警的目的是要調查不在場證明,那他就得好好應付。石神換個姿勢坐好,挺直腰桿。

「那晚柔道社練習完後我就回家了,所以應該是七點左右回去的,我記得上次也是這麼說的。」

「沒錯。那麼後來您一直待在屋裡嗎?」

「這個嘛……我想應該是。」石神故意含糊其辭,想試探草薙的反應。

「有沒有誰去家裡拜訪過?或是打電話來?」

刑警的問題,令石神微微歪起頭。

「去誰家拜訪?你是說去花岡小姐家嗎?」

「不,不是的,我是說您家。」

「我家?」

「您會奇怪這和案子有何相干是理所當然的。重點不在於您做了什麼,站在我們的立場,純粹只是想盡量撇清,那晚花岡靖子小姐身邊發

生了什麼事。」

這未免掰得太牽強了,石神想。當然這個刑警說這話時,想必也明知石神會發現他是在牽強附會吧。

「那晚我誰也沒見過。電話嘛……我想應該也沒人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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