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一恆更感到狼狽,還來不及說話時,黃絹已格格笑了起來,道:「看起來,今天晚上,我倒有空,是你沒有空!」
王一恆一時之間,無法應付黃絹的諷刺,而這時侯,對講機中傳來了秘書的急叫聲:「喂,喂,你不能進去!」同時,有重物墮地的聲音,和好幾個人的驚叫聲,還夾雜著那個人的帶著哭音的叫聲:「舅舅,我有要緊的事,要見你!」
原振俠也站了起來,和黃絹交換了一下眼色,辦公室的門上,已經傳來了撞擊聲,王一恆十分氣憤地重按下了一個按鈕,辦公室的門打開,一個人幾乎是直仆跌了進來的。
那個人一進來,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辦公室中還有別的人在,直衝到了辦公桌之前。如果不是有一張辦公桌隔著,他一定直撞到王一恆的身上了!
他的雙手撐在桌上,大口喘著氣,額上青筋暴綻,滿臉都是汗珠,一看到他的情形,就可以知道他正迫逢著極大的因難。
而當這個人站定了身子之後,原振俠也呆住了!
剛才他一聽得那哭叫聲,就肯定那是一個熟人所發出來的聲音,但是他無論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是這個人!
衝進王一恆辦公室來的人是陳維如!
原振俠從來不知道陳維如是這個大富豪的外甥,陳維如剛才叫王一恆舅舅,舅舅和外甥,那是極其親密的親屬關係!
原振俠張大了口,還未曾叫出陳維如的名字來,陳維如已經叫了起來,道:「舅舅,我殺了她,我殺了她!」
王一恆怒道:「你胡說八道甚麼?」
陳維如繼續喘著氣,道:「我殺了她!」
原振俠心中更是吃驚,陳維如的精神狀態十分不正常,這一點,自他在醫院中出了錯開始,原振俠已經知道了。如今,他又說自己殺了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一面想,一面回前走出了一步,可是黃絹卻一伸手,拉住了他,向他使了一個眼色。
原振俠發急,指著陳維如,道:「他是──」
原振俠的話還沒有說完,已經被王一恆的怒吼聲壓了下去,道:「住口!你不看到我有重要的客人?」
陳維如全然是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直到這時,他才轉頭,向一旁看了一下,當他看到原振俠時,他整個人都震動得彈跳了一下。
陳維如顯然也把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原振俠,所以才會這樣震動。
他在震動之後,張大了口,一時之間,出不了聲。雖然那只是極短的時間,只不過幾秒鐘,但是也已使得王一恆在混亂之中,有了喘一口氣的機會。也就在這時,兩個秘書,神色慌張地在辦公室門口,不敢進來。王一恆向他們作了一個手勞,示意他們後退,同時,他再運用按鈕,把辦公室的門關上。
他的辦公室,有著完善的隔音設備。剛才,陳維如在外面,可能已經吵了很久了,要不是王一恆按下了對講機的按鈕,外面的聲音,也傳不進來。
門關上之後,王一恆心念電轉:陳維如究竟幹了些什麼事?他說他殺了人,那怎麼可能?陳維如是他的外甥,他自然知道他的為人,殺人?那實在是不能想像的!
陳維如是王一恆的外甥,而且,是王一恆唯一的親人,王一恆有一個妹妹,就是陳維如的母親,在陳維如十二歲那一年,他的父母在一宗車禍中喪生。那時,他們在英國居住,王一恆在接到了噩耗之後,到了英國,安排了喪事,曾和少年的陳維如作了一番談話。
王一恆當時的意思,是要陳維如從英國搬到他身邊來。但是陳維如卻拒絕了。陳維如的父親有不少遺產,足可以使陳維如受高等教有,王一恆也就由得陳維如自己決定。
陳維如是一個十分有志氣的人,在醫學院畢業之後,雖然他來到了這個亞洲城市,可是他自己從來也未曾提及過王一恆是他的舅舅。而事實上,作為一個出色的外科醫生,他有自已獨立生活的條件,也不必在任何地方去依靠他這個聲勢喧赫的舅舅。
所以,原振俠和陳維如雖然是好朋友,也不知道他有這樣的親戚關係。
這時,王一恆心中所想到的是:陳維如若不是遭到了極度的困難,決不會來找他!然而,說他殺了人,王一恆卻也不相信!
從陳維如突然闖進來,到這時,實際上的時間,只怕還不到一分鐘,但是各人心念電轉,卻已想了不知道多少事。黃絹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她想到的只是:王一恆有麻煩了!這可能對自己有利!
原振俠的心中也極亂,陳維如會殺人,這對他來說,也是不可想像的事,然而,在這時,陳維如又一面哭著,一面叫道:「振俠,我殺了她!」
黃絹已經從原振俠的行動上,看出原振俠是認識進來的那個人的,可是王一恆卻未曾想到。原振俠是用阿拉伯代表團團員的名義,走進他的辦公室的,這叫王一恆如何想得到,他的外甥會與之是好朋友!
情形是如此混亂,王一恆這樣能幹的人,一時之間,也覺得手足無措起來。
原振俠走回前去。抓住了神態失常的陳維如的雙臂,用力搖著他的身子,道:「你殺了什麼人?」
陳維如大口喘著氣,道:「她,她!」
原振俠道:「她是什麼人?」
陳維如突然哭了起來,身子劇烈地發著抖,看來真是不正常到了極點,一面哭,一面叫道:「其實,我不是殺了她,她不是她,她不是她!」
在任何人聽來,這都是一個精神失常者的胡言亂語,陳維如一面說「殺了她」,一面又說「不是殺了她」,還有「她不是她」,更是莫名其妙之至!
可是,原振俠卻心頭狂跳了起來。
剎那之間,他想到昨天,在陳維如的住所之外,電燈柱下,陳維如問過他的話。當時,陳維如曾問:「她是不是她?」
在這個問題中,原振俠只知道其中的「她」,是陳維如指自己的妻子徐玉音而言。
這個問題是毫無意義的,可是在當時,陳維如還有一句聽來更沒有意義的話:「她已經不是她了!」那時侯,原振俠只好把陳維如當作精神恍惚在胡言亂語。
然而,此際,陳維如說他「殺了她」,又說「殺的不是她」,那問題就嚴重得多了!
剎那之間,原振俠只感到全身泛起了一陣寒意,甚至一開口,有點口吃,他問道:「你……殺了人?殺了……玉音?」
陳維如的淚下得更急,抽噎著,道:「是,我殺了她,我實在無法忍受,她……她是一個陌生人!我實在無法忍受!」
「她是一個陌生人」這句話,原振俠也不是第一次聽到,就在昨天晚上,陳維如也曾講過。原振俠還未曾進一步問,已聽得王一恆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來。王一恆已經感到,陳維如真的殺了人,儘管在波詭雲譎的商場上,他有著各種各樣的經歷,但是殺人,一個殺了人的人,是他的外甥,這時在他的辦公室中,要他援手,這樣的經歷,他卻從來未曾遇到過!
黃絹在一旁,也感到莫名其妙,她忍不住道:「這個人是瘋子?」
原振俠忙道:「不是,他一定是受了什麼重大的刺激,維如,你殺了──」
陳維如的聲音聽來嘶啞而凌厲,簡直令人毛髮直豎,他道:「玉音!我殺了玉音!」
王一恆再度發出了一下呻吟聲。他自然知道「玉音」是什麼人,那是陳維如的妻子。本來,王一恆已經有點動搖,感到陳維如真有可能是殺了人,可是這時,一聽說他殺了自己的妻子,王一恆實在忍不住怒意,大聲喝道:「你胡說些什麼?」
他一面說,一面走過來,一揚手,就重重打了陳維如一個耳光。當他縮回手之曉,他不由自主,向黃絹望了一下。黃絹那種半嘲弄半幸災樂禍的眼光,令得他恨不得自己突然消失!
陳維如捱了一個耳光,一點也沒有反抗的表示,雙手捂住了臉,發出了一陣嗚咽抽噎的聲音來。王一恆一直感到黃絹不懷好意的目光在他身上盤旋,令他不敢正視黃絹,而心中的怒意,又無處發泄。他轉向原振俠,厲聲問:「你是怎麼認識他的?」
原振俠鎮靜地道:「我和他是醫院的同事,我們是十分要好的朋友!」
王一恆呆了一呆,他絕對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回答,那令得王一恆更加狼狽,而黃絹卻又偏偏在這個時候,發出了誇張的笑聲來。
原振俠在回答了王一恆的問題之後,又用力搖著陳維如,把他捂住臉的雙手,拉了下來,道:「你慢慢說,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陳維如雙手發著抖,他把發著抖的雙手,放在自己的臉前,顫聲道:「我……扼死了她……就是用這雙手……扼死了……她……」
原振俠抬起頭來,望向王一恆,王一恆道:「他……好像有點不正常!」原振俠還沒有回答,桌上對講機忽然響起了尖銳的聲音,王一恆用力按下一個按鈕,秘書惶急的聲音傳了過來:「王先生,有兩位警官,一定要來見你!」
王一恆怔了一怔,道:「叫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