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絹望著原振俠,原振俠把酒杯放在眼前,慢慢地轉動著,燈光透過琥珀色的酒,產生一極奇異的光彩。黃絹道:「怎麼樣,明天是不是和我一起去看王一恆?」
原振俠有點自嘲地回答:「算是你的隨員?」
黃絹道:「可以說是顧問,整件事,可能是一項巨大的國際陰謀!」
原振俠低低嘆了一聲,道:「你還是不明白,事情越大,對我來說,越沒有興趣。我再說一次,我只不過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並不像你,是一個有資格可以在國際事務中叱吒風雲的大人物!」黃絹的聲音很沉著,道:「你曾經對我講過你的理想,你告訴過我,你學醫,只不過是為了追求知識,目的並不是做一個醫生。」
原振俠攤了攤手,道:「正如你所說,那是過去的事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原振俠在這樣說的時候,多少有幾分傷感。也使他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以往和黃絹在一起的那段日子,那場大風雪,他和黃絹在山洞裡的那幾天,兩個人溶成一個人的那種狂熱。
黃絹停了半晌,道:「想不到你對那麼詭秘的事,也失去了任何興趣!」
她一面講,一面站了起來,指著早已在茶几上的一個文件夾,道:「這是美國聯邦調查局調查尼格酋長失蹤的報告書全文。調查小組的負責人,是一個叫溫谷的上校,你不妨看看,經過十分曲折離奇,像奇情小說一樣!」
原振俠無可無不可地應了一句,黃絹又道:「明天我會和你聯絡,要是那份報告書能引起你的好奇心,我們還是可以一起去看王一恆。」
原振俠喝下了一口酒,點了點頭。
黃絹向門口走去,一面道:「事情實在很怪異,老實說,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助手!」
她已來到了門前,原振俠跟在她的後面。當黃絹在門前停下來,準備打開門之際,原振俠剛好在她的身後,兩個人靠得極近。黃絹的身子,陡然震動了一下,原振俠很自然地伸出手,輕輕摟住了她的細腰。黃絹的呼吸有點急促,向後微仰著頭,望向原振俠。
原振俠的呼吸也急促了起來,他在那一剎間,在黃絹明澈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種異樣的幽怨。
黃絹應該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至少原振俠絕沒有期望著這樣的眼神。可是如今,她看來是那麼幽怨,再也不像是一個有著權勢的女強人,只像是一個有著無故心事要傾訴的年輕女孩。
原振俠在那一剎間,完全陶醉在她那種比酒還醇的眼神之中,他低下頭去,黃絹緩慢地閉上眼靖,長睫毛在顫動。然而,就在嘴唇快要相接,氣息已可互聞之際,黃絹陡然低下頭,打開門,掙脫了原振俠的擁抱,走了出去。
砰然的關門聲,令得原振俠又從昔日的夢中,驚醒了過來。他又怔怔地站了一會,才轉過身來。對於黃絹留下來的那份東西,他實在一站興趣也沒有,他只是任由它放在茶几上,走進了卧室,在床上倒了下來。可是躺在床上之後,思潮起伏,翻來覆去了好久,仍然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嘆了一口氣,走到客廳,把那份報告書拿起來,翻閱著。正像黃絹所說的那樣,尼格酋長失蹤的經過,是這樣神秘,立即就吸引了原振俠全部的注意力。
等到他詳詳細細看完那份報告書之後,曙光已經透過了窗帘。原振俠只考慮了一分鐘,就已經有了決定:不單是為了可以有更多的機會和黃絹在一起,也為了尼格酋長的失蹤,實在太神秘了,他要回醫院請假!
向醫院請假的過程,其實是一個和院長激烈爭吵的過程,歷時一小時,最後,憤怒的院長吼叫道:「請假,我絕對不準,除非你辭職!」
原振俠嘆了一聲,道:「好,我辭職,我會在最短時間搬出醫院的宿舍!」
院長聽得這樣的回答,不禁呆了片刻,原振俠是一個十分盡職的醫生,醫院失去了他,是一件可惜的事。但是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地步,看來是無可挽回的了。院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喝道:「走吧!」
原振俠在走出院長的辦公室之際,心中也不免帶著一絲歉意。離開了醫院之後,他通過一個阿拉伯國家的領事館,和黃絹取得了聯繫,他一開始就說:「我決定和你一起去看王一恆。」
黃絹聽了,發出了一下高興的呼叫聲,道:「請你先到我住的酒店來。」
黃絹是住在全市最豪華的酒店的一間大套房中,原振俠在見到黃絹之前,見到了至少八個以上、穿著黑衣裝、面目陰森的護衛人員。
原振俠對於黃絹目前的這種生活、地位,一點也不欣賞。雖然這樣豪富權貴的生活,幾乎是人人欣羨的,但是原振俠有他的一種知識份子的高傲,而黃絹權勢的由來──卡爾斯將軍,又是那樣不堪的一個「小丑」型的人物,這更便原振俠感到厭惡。
原振俠竭力抑制著自己的這種厭惡,而事實上,在看到了神采飛揚的黃絹之後,這種厭惡,也大大減低。
黃絹今天穿看一套極其得體大方的衣服,看來不但美麗──而且高貴,但是又絕不掩蓋她全身洋溢看的那股逼人而來的青春氣息。
原振俠不由自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黃絹道:「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小時,我們之間,可以先交換一下整件事的意見?」原振俠攤開了雙手,道:「全然是無可解釋的!」
黃絹坐了下來,將她一雙優雅的腿,美妙地斜側向一邊,道:「一定有解釋的,一個人,一輛車,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分鐘時間內,消溶在空氣之中──」
原振俠轉過頭去,望著壁上的一幅油畫,道:「可是已知的事實,就是這樣。」
黃絹揮著手,道:「我卻感到,這其間有一個重大的陰謀在,一切全是精心策劃的結果,目的是綁架尼格酋長。」
原振俠悶停了一聲,道:「綁架的目的,無非是勒索,何以還未曾有人開條件出來?」
黃絹冷冷地道:「勒索金錢,只不過是小規模匪徒的目的。更大的陰謀,是製造混亂,從中取利。譬如說,陰謀者在道吉酋長國製造了混亂,將早已收買好了的人捧上台去當酋長,那麼所得的益處,比任何勒索得來的金錢,多不知多少!」
黃絹的話,也不是全無道理。雖然要執行這樣的陰謀,過程如何,還全然不可思議,但黃絹的這種假設,卻是可以接納的。
原振俠想一想,道:「你的意思是,世界上能主持這樣大陰謀的人,並不太多?」
黃絹道:「是,王一恆可以夠條件了!」
原振俠又深深吸了一口氣,王一恆這樣的大豪富,如果真是陰謀的主持人,那麼,這是什麼樣的一件大事,不知道要牽涉到國際上多少事和人!
黃絹和原振俠兩人,這時,當然想不到,引誘尼格酋長到毛夷島雲的,只不過是那份請柬,那份神秘的請柬!
和其餘五個人一樣,尼格酋長也連續三年,收到這份神秘的請柬。開始的第一年,他連注意都未曾注意。第二年,他一笑置之。第三年,當他又收到這樣的請柬之際,他仍然沒有將之放在心上。可是,就在這時,卻發生了一件不為外人所知的事情。卻便是事後來到調查的黃絹,也不知道。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尼格酋長和他的眾多兄弟中的一個。
這可以說是這個酋長國的「宮廷」秘密。
尼格酋長的這個兄弟,暗中勾結,收買了一批武裝部隊中的軍官,已經回尼格酋長作出了最後通牒,逼他放棄酋長的街頭,而由陰謀的策動者來繼任酋長。
尼格酋長化了三天時間,去了解他自己的處境,發現他的處境,比他敵人告訴他的還要糟,看來除了照敵人所說的,到瑞士去避難之外,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
當然,就算到瑞士去,尼格酋長的日子還是可以過得很好,但是,那是變相的放逐,尼格酋長還想作最後的掙扎,當他向幾個鄰國的元首作了試探而反應冷淡之後,他又接到了那份請柬。
在一個沒有甚麼要求的人而言,這樣的一份請柬,除了引起強烈的好奇之外,不可能再有其他的後果。但是對一個有某種強烈要求的人而言,那就人不相同了。
尼格酋長先去請教達爾智者,在達爾智者那裡,他其實並沒有得到甚麼,他就下了決定,應邀到毛夷島去。當他駕著車在駛向針尖峰去之際,他只想到一件事:要見到陰謀策動者的失敗!
尼格酋長到毛夷島的原因,就是那麼簡單,黃絹當然想不到,因為酋長喜歡自己處理信件,三年來連續收到請柬的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黃絹和原振俠又作了一些猜測,都不得要領。和王一恆約會的時間快到了。黃絹先站了起來,道:「委曲你一下,算是我的顧問!」
原振俠倒不在乎甚麼,反正他已經決定和黃絹在一起追查這件事了。
他只是道:「王一恆絕不是一個容易應付的人!」
黃絹自負她笑了一下,道:「我也不是,你也不是!」
原振俠笑了起來,和黃絹以及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