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鐵男望著漆黑的天空,神情沉思,道;「整件事情實在太怪了,不論那頭骨是古代的或是現代的,一片鋼片嵌在腦中而能活下去,真是不可思議!」鐵男並沒有直接回答原振俠的問題,使原振俠已經放了心,他卻低著頭道:「是啊!和輕見埋在泥中不死,卡爾斯在沙漠里不死,同樣神秘!」

鐵男仍然抬頭看天,聲音低沉:「是不是世上另外有一種人,他們的生命力特彆強,屬於一種超體能?」原振俠也會想到過這一點,便是卻全然無法建立一個最基本的概念。他只好嘆了一聲,寒風吹來,有點冷,他豎高了外套的領子,和鐵男在叉路上分了手,獨自一個人向前走,不多久,他就感到有人在後面亦步亦走地跟著他,原振俠陡地站定,轉過身來。

夜已經很深,街道很寂靜,原振俠一轉過身,就看到一個人影,閃了一閃,閃進了一條橫街之中,原振俠深吸了一口氣,真是有人跟著自己,那當然不會是鐵男,是什麼人?他並沒有停留多久,就繼續向前走去,在他身後的輕微的腳步聲,又傳了過來,原振俠並不轉身,只是向前走著,幾分鐘後,他認為時機已經來到,陡然轉過身,向前直衝過去。

在他身後的那個人,來不及躲起來,原振俠已一下子衝到了他面前,伸手抓住了他臉前的衣服。那人陡地驚叫了起來。

原振俠抓住了那人之後,才陡地怔了一怔,他抓住的是一個年輕人,金髮、棕眼,現出十分驚惶的神色,是一個西方青年!

原振俠仍然抓住了他:「你在跟我,為什麼?」

那青年急急道:「真對不起,我是一直在跟你,想弄清楚,你是不是哈拉。」

「原」是一個中國姓,這個漢字在日語中的發音是「哈拉」,在日本,人家都這樣稱呼原振俠的,原振俠又呆了一呆,道:「是,是又怎樣?」

那青年咧嘴笑了一下,道::「如果你是,我有一個口訊要帶給你!」

原振俠揚了揚眉,道:「來自什麼人?」

那青年道:「一位小姐,黃娟!」

原振俠震動了一下,鬆開了那青年的衣服,黃娟!和黃娟在巴黎分手之後,一直沒有她的信息,這時,原振俠隱隱感到有點不祥之兆,不由自主喘著氣,道:「她說什麼,請你快講!」

那青年像是背書一樣,顯然,他要講的話,是他早就背熟了的,他道:「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絕對不要,也不要等我的信息,我不會再和你聯絡,你有你的生活,可以很滿足快樂,何必自尋煩惱?」

青年一口氣講完,吐了一口氣,道:「我是在機場遇到她,她知道我要到日本,所以才托我傳達這句口訊的!」

原振俠的思緒一片紊亂,黃娟的話,他還不是全部明白,只知道黃娟是要他別再去追查輕見、卡爾斯將軍的事,但是,為了什麼?

原振俠的呼吸急促:「那一個機場?」

青年道:「你的臉色不是很好——是在新加坡機場!」他立時又補充了一句:「當時她要飛到香港去。」

原振俠仍是一片紊亂,黃娟已經離開歐洲了!她曾在新加坡出現,到香港去,那麼,現在她在什麼地方?她為什麼要躲避自己?又為什麼要自己放棄追查這件事?她曾如此堅決,不畏險地和卡爾斯這樣危險的人見面,為什麼忽然又放棄了?

他心中有千百個問題,但沒有一個問題是有答案的,那青年又道:「她給我相當豐厚的酬勞,而且要我一定當面,肯定是你之後,才將她的話轉達給你!」

原振俠神思恍惚,道:「你肯定她到香港去了?」

青年道:「是,最後她持著去香港的機票——」他又自以為是地道:「其實,你們是很好的一對,要是有什麼誤會,為了這樣的女郎,追到天邊去,也是值得的!」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和黃娟之間的關係,絕無法向一個陌生人解釋明白,他深深在吸了一口氣,道:「謝謝你!」青年一副輕鬆的樣子,道:「好了,從現在開始,我可以真正享受我的假期了!」

他說著,大叫了一聲,蹦跳著,向前走了出去,一面奔向前,一面還在向原振俠不斷揮著手,原振俠獃獃地佇立著,心中只是想:黃娟在哪裡?還會在香港?大阪到香港,不過三小時的航程,但即使到了香港,這個他自小長大的城市有好幾百萬人,他又有什麼辦法可以找到黃娟?

而所有謎團,最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何以黃娟要躲避他?

他一面想著,一面向前走著,當他爬過學校的圍牆之際,他已經確切地知道,他已無法再安靜地繼續學業了,他一定要去找黃娟,為了什麼,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他和黃娟之間,有著共同所知的秘密,但不論為了什麼,都要找到黃娟,越是黃娟帶口訊來,叫他別去找她,他越是要找!

在決定退學後,原振俠不知道受了師長、同學多少譴責,但他已決定了,除了幾個好同學之外,人人都當他是個不求上進的青年,他也懶得辨駁,在離開日本之前,他在向鐵男道別之後,只有一件事要做了,那就是向陳山取回那片自骷髏中取出的鋼片來。

下午,他到了陳山工作的那個精密儀器製造所的門口,在傳達室中,表示了他的來意,傳達所的一個職員,以極其訝異的眼光望著他,象是望著一個什麼怪物一樣。

那個職員的目光是如此之怪異,以致原振俠心中也不禁緊張起來,那職員忙道:「對不起,你要見的,是……高級技師陳山先生?」

原振俠忙道:「是,他……怎麼了?」任何人都可以覺察到,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在陳山身上,所以那職員的神情,才會這樣古怪。

那職員勉強笑了一下,道:「先生,你是陳先生的……」

原振俠陡地叫了起來:「告訴我,他怎麼了?」

那職員忙道:「是!是!陳山先生在……大約一星期,對,八天前,因為實驗室中的一宗意外而喪生了,那是午夜時分,並不是我當值……」

那職員又嘮叨了一些什麼,但是原振俠卻全然未曾再聽進去,他像是遭到了雷擊一樣地怔呆。

陳山死了!八天前,原振俠迅速地算了一下,那是他將鋼片交給陳山之後的第二天,這幾天,他由於有了決定,忙著辦退學手續,又要托遠在香港的朋友,儘可能去找尋黃娟,忙得沒有空和陳山聯絡,再也想不到陳山由於「意外」而死亡了!

原振俠感到了真正的震動和惘然,他只看到那職員拿起電話又放下,對他道:「我們的幾個負責人,想見一見你!」

原振俠「哦」地一聲,那職員又道:「陳先生完全沒有親人,你是他的朋友?」

原振俠又答應了一聲,當他在那個職員帶領下,走進去之際,他腳步虛浮得猶如踩在棉花上一樣,他進了會客廳的時候,他看到有三個中年人在等著他,其中一個半禿頂的一看到他,就站了起來,道:「原先生?你是陳山君的朋友?」

原振俠免強定了定神,點著頭,半禿中年人自我介紹,他是這間公司的負責人,還有兩個是主任級的高級職員,原振俠和他們寒喧了幾句,在這時,他感到了極度的疲倦,這種疲倦的感覺十分難以形容,或許只有長期在一團謎霧之中摸索,看不到任何事實真相的人,才能體會得到,他問道:「陳山……」

一個身形瘦俏的主任神情很是氣憤,道:「陳君違反了公司的規章,未經許可,擅自在夜間啟用公司的精密實驗室,結果發生了爆炸,令得公司——」禿頂的董事長打斷了他的話題,道:「算了,陳君已死,不必再追究他的過去……陳君有點遺物,不知原先生是不是可以接收?」

原振俠皺了皺眉,董事長解釋道:「陳君一個親戚也沒有,這些東西,我們不好處置。」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道:「不要緊,我知道他有一個親戚在香港,反正我就要到香港,可以轉交給他的親戚!不過,我想知道當時的情形怎樣?」

那個較胖的主任道:「我是陳君的上司,陳君在出事的那天,行動就很古怪,他忽然象是很神秘地給我看一片鋼片,不知是什麼用途,看來他對之十分重視——」

原振俠聽到這裡,不禁「啊」地一聲,那鋼片,他立即想到,如果陳山的死和那片鋼片有關,那麼,他不是間接害了陳山?

主任對原振俠驚訝的態度表示很疑惑,但是他卻沒有進一步去探究,又道:「他徵求我的意見,但是我實在說不出那是什麼來,只是隨便看了一下,就還給了他,我聽得他在轉過身去的時候,自言自語地道:『我一定要弄清楚那是什麼,我已經有點眉目了。』我真不明白那鋼片有什麼值得研究的!」

原振俠苦笑了一下,那主任繼續道:「當天晚上他下了班之後,告訴我還有點工程要做,並沒有離開公司,猜想起來,他一定是想趁機利用實驗所中的設備,去研究那塊鋼片!」

原振俠感到有極度的虛脫之感,他問道:「當時,出事的情形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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