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紅綾提出第一個要求

秘密可不可以分大小呢?習慣上可以這樣說,但實際上,秘密就是秘密,根本沒有大小之分。

或曰,容易被人知道的是小秘密,難為人知的是人秘密。這樣的說法,也有問題,因為秘密之所以為秘密,全在於不為人知。

一旦為人所知,如的過程是容易也好,是艱難也好,都不相干,為人所知,就不成其為秘密了,還有甚麼大小之分。

秘密若是為一個人以上所擁有,那也不能算是甚麼秘密──你知我知,再加上天知地知,那算是甚麼秘密?

真正的秘密,只有一個人知。而真正的秘密有時會泄露,唯一的原因,是由於秘密的擁有者,自己出賣了自己,自己首先把秘密說給了另外一個人聽。

「告訴你一個秘密,只是說給你一個人聽的,千萬不能傳開去。」

這樣的話一出口,秘密從此公開──連你自己都守不住秘密,怎麼還能希望別人代你守秘密呢?

所以,如果不想秘密公開,就必須維持真正秘密的原則:只有一個人知道。

把秘密藏在心底,會形成很痛苦的一種感覺,會渴望有他人分享自己的秘密。真有這種情形出現,秘密的防線已經崩潰了。

既然秘密沒有大小之分,而仍然把故事命名為「大秘密」,是由於這個故事牽涉的一項秘密,簡直是難以想像,情況奇特到了這種地步:就算當事人把這個秘密向全世界人宣布,也不會有人相信。

而且,這個秘密怪在有時間性,若干年前被揭露,和若干年之後被揭露,差別極大,可以影響千千萬萬人的命運,可以影響人類的歷史。

在這樣的一宗秘密之上,加上一個「大」字,那是表示它和所有其他的秘密不同。

如何不同法?請看故事,主要情節其實一句話就可以說完,但偏要慢慢地說。

且說衛斯理傳奇,故事的敘述,一個接一個,所以在一個新的故事開始之前,往往有前一個故事一些未了之事作引子。

楔中敘述的事,有的和新故事有關,有的可能全然無關──那都不重要,有一些事,需要敘述的,當然都要說出來。

我、白素、紅綾、藍絲、猛哥,一行五人,在弄清楚了藍絲的身世,藍絲又提供了方法,也很有希望可以找到她父親之後,各人回到藍家峒。

一進藍家峒,十二天官的神情緊張莫名,十二人行動一致,而且快速無比,一下子就把藍絲圍在中心,而且,十二人的視線,一起投向猛哥,眼神很是複雜,又有恐懼,又有害怕,又有敵意,卻顯然不敢把敵意擴大。

紅綾在一旁,看到了這種情形,大是有趣,把眼睜得極大。

猛哥不等十二天官開口,就道:「各位放心,藍絲姑娘是天賜給你們的女兒,我雖然和她很有淵源,但絕不會把她在你們手裡搶走。」

猛哥這幾句話一出口,十二天官大大鬆了一口氣──原來他們是怕猛哥把藍絲搶走,他們早知藍絲和蠱苗有關,見到蠱苗族長親臨,心中就大是緊張。藍絲又跟著離去了那麼久,回來時神情又很是異樣,十二天官以為藍絲和猛哥已有了協議,要離開他們,所以才大是緊張,若真的是這樣,他們會不惜翻臉,要力爭藍絲。

如今猛哥這樣一說,證明了一切都是他們瞎想的,自然大是放心。也由於剛才實在太緊張了,一下子放下了心頭大石,人人都神情激動,甚至有眼角湧出了淚水來的。

藍絲看到了這等情形,也激動之極,她張開雙臂,十三個人擁成一團,藍絲擠在十二天官的中間,索性放聲大哭了起來。

紅綾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頻問:「她為甚麼哭?藍絲為甚麼哭?」

這個問題,我和白素自然都知道答案──藍絲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感觸良多,早就想大哭一場了,但是沒有「觸媒」,直到十二天官那麼緊張她,她才感情澎湃,一下子全湧上了心頭,大哭了起來。

不過這種複雜的感情,向紅綾說,她也無法明白,我就回答:「她心裡不快樂,所以哭。」

紅綾更不明白:「她為甚麼不快樂?十二天官對她不好嗎?」

我苦笑,正因為十二天官對她太好,所以藍絲才哭,這道理要解釋起來更難了,我只好道:「不是,藍絲很快就會不哭了,你看。」

那時,藍絲在十二天官的擁抱之下,已經破涕為笑。紅綾抓著頭,一副不理解的神情。

這時,白素向我作了一個怪臉,意思是說,看,和寶貝女兒相處,不容易吧。

不容易是實際存在的問題,但我也不以為會有甚麼困難,所以我也還以一個鬼臉,表示再難,我也可以應付。白素扁了扁嘴,表示「咱們走著瞧。」藍絲止住了哭聲之後,就咭咭呱呱,向十二天官敘述她的身世,又奔過來,把白素拉到十二天官面前,很驕傲地道:「我媽媽的樣貌,和她相像。」

十二天官又是高興,又是驚訝,不住發出「啊啊」的聲音。

藍絲又介紹了她和我、白素以及紅綾的親屬關係,雖然淚痕宛然,但可以看出,她高興多而悲戚少。

我這時才留意到,藍絲和白素並不相似,反倒可以在她身上,看到當年來造訪的何先達的那種俊朗的影子──遺傳因子真是奇妙之極。

藍絲簡單地把她的身世說完,卻並沒有多說何先達為何懺悔的事。十二天官大是興奮:「放心,只要有這個人在,一定能把他找出來。」

藍絲猶豫了一下:「他不是很肯見人,武功又高,不要太勉強了,總要他自願才好。」

十二天官中那個長臉女人道:「就算你生身之父來了,我們──」

藍絲不等地說完,就大聲道:「我永遠是你們的女兒。」

她在這樣說的時候,右手高舉,做了一個看來古怪的手勢,那必然是一個十分嚴肅的誓言手勢,所以十二天官又大聲歡呼。他們又一起來到了猛哥的身前,用極恭敬的神態和語氣道:「雖說是天賜的,但也要借你之手,十二天官終生感激。」

看到十二天官那樣真誠對藍絲的態度,我心中陡然有一股衝動:把紅綾托給他們算了。他們必然會盡心盡意對紅綾,一如他們對藍絲。

白素在我的身邊,她顯然知道我在想甚麼,所以用力握了我的手一下,提醒我不可再想下去。

十二天官謝完了猛哥,又向我和白素走來,個個眉開眼笑,一副喜心翻倒,想說甚麼,又不知道怎麼才好的神情。白素應付這種場面的本領在我之上,她迎了上去,也是滿面笑容:「我們從此也是自己人了,藍絲是你們的女兒,又是我的表妹,我們全是一家人。」

白素和十二天官,自然並無血緣的親屬關係,但是說是一家人、自己人,倒也無不可。而最主要的是,白素的話,說出了十二天官心中想說,但又不知如何開口才好的話,所以,他們的高興,難以形容,個個激動無比。

正好有人捧了大竹筒盛載的酒來,十二天官接過來,大家就開懷暢飲。

這種情景,本來是充滿了歡愉氣氛的,我也受了感染,大口喝了幾口酒,全身都暖烘烘地,很是舒服。可是我向白素望去,卻見她眉心打結,雖然並無悲戚之容,但總和那麼歡愉的場面,有點格格不入。

我來到她的身邊,循她的視線看去,看是甚麼現象惹得她不快。

只見白素的視線,一直落在紅綾的身上,紅綾那時,捧著一竹筒酒,正和一個身形很是粗壯的十二天官之一,在對飲,兩人都高同捧著竹筒,酒像是泉水一樣流下來,流進他們的口中,兩人大口大口吞著,發出「啯嘟」、「啯嘟」的聲音,在他們的身邊,圍了不少人,都在鼓噪喧嘩,大聲叫好。

不知為了甚麼,地無分南北,人不論中西,都會有這種興高采烈、熱鬧無比的轟飲場面出現。

轉眼之間,竹筒之中,再沒有酒流出,紅綾和那天官各自一聲怪叫,立時又有人送上酒去。我身邊的白素踏前一步,我不等她出聲,就一把將她拉住,沉聲道:「喝酒最多醉,不會死的。」

白素頓足:「這像話嗎?我早就發現她很是貪酒,竟到了這種程度,至少該告訴她,這是酗酒,是一種很壞很壞的行為。」

我苦笑:「何必一定要現場教育?等她第二天頭痛欲裂時再說,不是更有效果嗎?」

白素緊抿著嘴,眼看在眾人的呼叫聲中,第二竹筒的烈酒,又被灌了個涓滴不剩,紅綾伸手一抹口,大聲酣呼:「拿酒來。」

我看到這裡,也不禁長嘆:「真是嘆為觀止,想當年,丐幫幫主喬峰和契丹十八騎,在少林寺前喝酒的氣概,也不過如此了。」

白素狠很地瞪了我一眼:「還有心情說俏皮話。」

我握住了她的手,發現她的手心全是汗,可知她心情確然十分激動。我忙道:「她肯不要銀猿,要爸爸媽媽,這已是大進步了。」

白素頓足:「看她這樣喝下去,怎麼得了?」

我也在想,該用甚麼方法去阻止紅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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