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美麗不羈的女中英雄

白老大望著白素,白素來到床邊,抱住了她的父親,聲音有著嗚咽:「爹,你只要肯聽醫生的話,就一定會好起來,健康如昔,啥事也沒有,照樣去研究你的速成陳酒之法。」

白老大也十分感動,所以促使了他有了決定:「好,請醫生定動手術的日子吧。」

白老大這才肯接受手術,手術也成功,白老大身體壯健,當然再也不會提起「遺言」兩字了。

而當時,我和白素,一聽到白老大提到遺言,就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因為白老大曾對白素兄妹說過,他臨死之前,會把一個大秘密告訴他們,使他們知道生身之母是甚麼樣人。

白老大腦部生瘤,面對生死關頭,他準備留遺言,自然是想說這段隱秘了,而他也知道白素十分想知道這個秘密,可是白素還是把錄音機奪了下來,可知白素對父親的關懷,這才令白老大感動,肯動手術的。

事後,我略有埋怨:「讓他把話說出來,有多好。」

白素大嗔:「你怎麼說這種話?」

我不覺得自己有甚麼不對。可是,白素和白老大,畢竟父女情切,她說出一番話來,令我嘆服不已。

她道:「爹年紀大了,一直身體很好,忽然有了病,求生的意志,就十分重要。若是他真的寫下了甚麼遺言,他自忖死亡會來臨,求生意志就會崩潰,那對他的健康,極其不利。」

我高舉雙手,表示自己失言,心中卻有幾句話,在心中打了一個轉,不敢再說出來了。

我想說的是:如果不早留遺言,老人家很可能在毫無病痛的情形下,安然逝世,加果有這種情形發生,那麼秘密就永遠成為秘密了。

雖然我沒有說出來,但是白素顯然明白了我的心意,她沉默了半晌,才嘆了一聲:「只要他老人家好,秘密……就讓它——」

我不等她講完,就打斷了她的話:「秘密,憑我們的努力,一定可以找得出來的。」

我在作這樣豪語的時候,確然十分有信心。可是在事實上,若是想探索一個昔日的秘密,每過—天,困難就增加一分。

因為隨著對光的流逝,知道當年事實真相的人,就越來越少,等到所有曾經參與或是知道當年事實真相的人全都不在人世了,那這事情也就永遠沒有人知道了。

所以,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基於這個原因,我們都相當積極地在進行這件事,然而所得的數據之少,真足以令得人萬念俱灰。

我和白素把已得的數據整理了一下,發現一個極為奇怪的現象。

那怪現象是,不論白素兄妹的母親是誰,一直到白素出生的那年正月,也就是白老大救了那個團長的時候,白老大的愛情生活,或夫妻生活,還是十分快樂和融洽的,因為在團長的轉述中,曾有白老大和兩歲不到的白奇偉的對話,說「媽媽會惦記我們」,證明那是一個幸福快樂的家庭。

可是何以到了白素出世,白老大離開苗疆,遇上了鴉片販子殷大德的時候,就彷佛全世界的愁苦,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了呢?

可知一切變故,全是在那半年之中發生的。

在那半年之中,又有甚麼特別的事發生呢?

最特別的,自然是那「摔下來的飛機」,和有可能被白老大救起來的兩個人。

可是無論怎麼查,也查不出那是甚麼飛機,獲救的是甚麼人。

單是這個現象,已經十分難解,因為幾乎是有準確的日子的。年份、月份都可以肯定。團長離開成都,帶著那箱金洋,進入苗疆,大約是十五到二十天,還在正月份。有那麼可靠的日子,應該可以查到飛行記錄的。

為甚麼竟然一點數據都沒有呢?

有一次,和幾個退休了的空軍將官談話,我和白素,提出了這個疑問,那幾位空軍將官,都是駕駛員出身,身經百戰,其中還有一位,是抗日戰爭時,陳納德將軍飛虎隊中著名的戰鬥英雄。

他們在聽了我的敘述之後,也覺得奇怪,議論紛紛。可是他們的意見,十分可取,他們的意見是:「那極可能是一次小型機的軍事任務飛行。」

我道:「即使是極秘密的軍事飛行,也有飛行記錄,我曾有機會翻閱當時軍中的機密檔案,可是卻一點線索也找不到。」

一位將官咬著煙斗,說出了極其重要的一句話:「當時兩軍對壘,已到了一決生死的時候,你所能翻查的檔案,只是一方面的,有沒有接觸過對方軍隊的紀錄?」

一聽到這句話,我和白素都不由自主發出「啊」的一聲,剎那之間,想到了許多問題。

確然,那時,正是兩軍對壘,進行你死我活的決戰的時刻,情況錯綜複雜之至,簡單地來說,分成甲軍和乙軍兩部分。多少日子來,我們接觸的,全是和甲軍有關聯的人物。

像陳督軍,就屬於甲軍的陣營,打陳督軍翻天印的那兩個師的師長以下的高級軍官,受了乙軍的收買,才有叛變的行動,我們連他們也未曾見過,更不必說正規的乙軍人物了。

兩軍對壘的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我們自然沒有機會接觸得勝的一方。

所以,當年那架失事摔在苗疆的飛機,如果就是軍機,而且又屬於乙軍的話,那確然無法找到數據的了。

當天晚上,白素有一個提議:「聽說古怪的原振俠醫生有一個親密女友,隸屬於最高情報組的,是不是可以托她去查一查?」

我遲疑了一下:「好多年之前的事了,只怕不容易查得出來。」

白素揚—揚眉:「查不出,也沒有損失。」

白案提到的原振俠醫生的密友,名字是海棠,身分奇特之至,白素後來,在一個怪異的化妝舞會中和她相見——在那個化妝舞會之中,海棠竟化妝成為白素。

海棠確然盡了力,可是她得到的數據是:「當時,軍事上的勝利,來得實在太快,一切混亂之極,根本沒有任何制度,也沒有甚麼紀錄,只知道爭取勝利,只知道戰鬥,所以查不出甚麼來了。」

我們本來就沒有多大的希望,所以也就沒有甚麼失望,因為那是意料中的事。

海棠帶來的數據,有一點也相當有用:「當時,乙軍根本沒有空軍,沒有飛機,就算偶然捕獲了一些小型飛機,也不會有人懂得駕駛的。」

海棠的意思是:飛機不會屬於乙軍。

於是,本來就虛無飄渺的一條線索,又徹底地消失了。

舉出這一件事來,只是想說明想要獲得一點數據之難。而且,有些時候,見到了當年的人物,講述了一些事,當時以為和整件事無關,日後數據多了,才知道原來大有關聯。

這許多點滴的數據,幸而我們在得到的時候,都十分重視,所以後來才能串連起來,至於獲得數據的時間次序如何,反倒不重要了。

所以,我在敘述的時候,以「有一天」、「有一次」作開始——這是這個故事的特色。

有一天,我才準備出門,門打開,就看到有兩個人站在我的門口,看來正在躊躇著,拿不定主意是不是應該叩門。正好門打開來,他們都一愣,我也一愣。

我首先看到的一個人,又高又瘦,奇怪之極。這個人,瘦得十分可怕,他的骨骼十分大,一隻手正半揚著,我估計自中指尖到手腕,至少有三十公分,正如一些通俗小說中所形容的那樣,是「薄扇也似的大手」。這樣的大手,若是捏成了拳頭,自然也是「醋缽也似的拳頭」了。

身形魁偉的大漢,我也見過一些,卻未曾見過瘦成這樣子的,而且他的那種瘦,顯然是由於營養不良,而形成的,所以看來更是怪異。

我抬頭再打量這個大漢,只見他滿面風霜,頭頂中禿,只余了一圈白髮,顯然年事已老,但是難得的是他的身板筆挺,這就更顯得他高大,可是,他分明已踏入了生命的暮年,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株仍然挺立的枯樹一樣。

我不知道他是甚麼人,但可以肯定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必然會有十分多姿多採的過去。我剛想開口問他有甚麼事,自他的身後,就閃出了另一個人來。

那個人,我倒是認識的,他就是我不久之前見過的那個出售金幣給收藏家的團長。

團長見了我,十分熟絡地向我打了招呼,大聲道:「衛哥兒,介紹一個人給你,他有陳督軍的事要告訴你。」我愣了一愣,登時省悟到,這大漢的身子這樣挺,自然是軍人出身的緣故了。這時,我已知道陳大小姐至少曾和白老大共入苗疆,所以,有關陳督軍的事,我也很有興趣知道。

我就向那大漢伸出手去:「歡迎歡迎,閣下是——」

那大漢一開口,聲音倒並不特別宏亮:「我也姓陳,是和督軍一條村的人,叫陳水。」

他自我介紹的方式十分特別,可想而知,他必然和督軍有相當親密的關係,而且,他對督軍有很深的印象,督軍成了他記憶中十分重要的部分,所以才會有這種古怪的現象出現。

我一面讓他們進屋子,一面問:「陳先生在督軍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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