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四章 被上司出賣的特工

老狐狸望著我:「當然不會強迫你,而是你的一切行動,都會是他人精心安排之後的結果。」

我怔了一怔,還想反駁他的話,可是老狐狸卻陡然大笑起來:「別的事我不知道,至少在這件事上,你的一切行動,都照人家的安排計畫在進行。」

我張大了口,還沒有出聲,老狐狸就伸了一隻手指,直指著我:「從巴圖忽然又出現在你面前起,好好想一想經過!」

我知道他想暗示什麼,他是想說,我在巴圖的安排下,在水銀的計畫下,加入了這次間諜戰,他這樣說,不能說沒有道理,但我也必須辯駁一下:「不能那麼說,要是你的說法成立那麼任何人的一切行動,都是他人安排的結果——因為人群體生活,無法脫離任何人的影響而單獨生活。」

老狐狸的神情和聲音,聽來都有一種相當深遠的悲哀:「本來就是,拿那位聲名顯赫的元帥來說,你以為他是自己要利用飛機逃亡嗎?從他被捧上了第二把交椅開始,一切的精心安排也已在進行,一步一步,使得他(或者說逼得他)結果非走上漏夜駕機逃亡不可。這種結果,安排者早已知道,只不過被安排者蒙在鼓裡,以為是命運之神在捉弄,以為自己努力掙扎,會開創自己理想的意境,每一個人都這樣想,而這種想法……」

老狐狸講到這裡,略頓了一頓,像是想尋找一個恰當的比喻。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這個老資格的特工人員,可能由於他的經歷,看透了世情,所以才會有那麼深刻的一番話說出來。

老狐狸呆了一呆,又伸手在臉上重重撫摸了一下,才道:「就像扯線的木頭人,忽然異想天開,想離開扯線人,而有獨立生命一樣。」

他講完了這句話之後,好一會不出聲,我也不說什麼,雖然列車仍然在轟隆轟隆地前進,可是車廂之中,卻有極度的靜寂感。

我過了好一會,才道:「那……太哲學化了,說點實際點的。」

老狐狸苦笑:「好,最實際的是,你進入我國國境,全是水銀這東西的安排。」

我不但同意,而且憤然:「很可以說,我是中了他的奸計。」

老狐狸苦笑:「水銀的一切行動,也接受安排,他自己以為一切全在秘密中進行,但實際上,他的一舉一動,我們都知道。」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他組織中有叛徒?」

老狐狸提高了聲音:「任何組織內都有叛徒!我們組織里,也有他的人。」

我不想接觸大多有關雙方組織的情形,我問:「那元帥,水銀說一定已在你們手裡。」

老狐狸的回答,很有點玄:「人人都那麼說。」

我不明所以,用疑惑的眼光望向他,他補充道:「我的上司這樣告訴我。」

我心中一凜:老狐狸這樣說,是什麼意思?暗示他的上司也在騙他?

我定了定神:「人到了畫中,你在蒙古草原上的種種活動,全是……」

老狐狸介面:「全是上面的安排,目的是要各國特工,相信元帥的處境,神秘之極,和魔法、巫術有關——現在,這一類的事,信者甚多,又有西方最能幹的特工,巴圖親身的經歷,人人都應該相信。」

我悶嘆了一聲:「可是效果顯然不如預期?」

老狐狸嘆了一聲:「如果衛斯理也相信曾進入過畫中,那就十全十美了!」

我用力一揮手,雙手拍著桌面,好使身子俯向前:「你的上司,這樣想使人相信元帥進入了一幅畫中,真正的目的是什麼?」

老狐狸一點也不考慮:「為了掩飾真相。」

我疾聲問:「什麼真相?」

老狐狸的神情也有點激動,顯然那是他想到了不知多久,但是從來也未曾對任何人說過的話:「真相是——那元帥在他們手中!」

我也是想到了這一個結論,老狐狸的想法,和我一樣,那對我來說,已經夠令人震驚的了,對老狐狸來說,他從想到了這個結論起,所受的心理打擊之大,可想而知,難怪他時時有疲倦之極的神態顯露。

因為,那說明了他的上司向他隱瞞了事實,欺騙他,不信任他,而又繼續利用他。

在特工組織中,再也沒有比不被信任更可怕的事了!一個不被上頭信任的特工,地位再高,能力再強,儘管繼續在執行任務,但也和行屍走向無疑,因為他是一個被上級出賣了的人。

我盯著老狐狸,心中對他有無比的同情,可是實在不知道用什麼語言去安慰他,他苦澀地一笑,想來是在我的眼神中,看到了我對他由衷的同情,所以他喃喃地道:「謝謝你!謝謝你!」

我苦笑:「你是什麼時候得到這個結論的?」

老狐狸沉聲道:「最近,上頭又要我在芬蘭安排『人在畫中』的把戲之後,根據種種跡象——連你也可以得到那種結論,我自然更可以。我是一個被自己上級出賣了的特工人員,和巴圖一樣!」

老狐狸最後那一句話,今得我整個人直跳了起來,恰好車廂一個搖晃,今我站立不穩,又坐回在座位上,我張大了口:「巴圖……誰出賣了他?」

老狐狸的聲音十分平淡:「水銀,或者比水銀更高級,更有權的人。」

我胡亂比劃著雙手:「不……至於吧?西方的特工系統,不至於那麼……」

我沒有把下面的一連串形容詞說出來,老狐狸已轟然大笑,然後,他笑聲陡然停止,也把雙手按在桌上,身於俯向前:「我們一直在留意巴圖的行蹤,發現,我們安排好了芬蘭的『失蹤』,隨時可以上演之際,巴圖也在那時,到了芬蘭,極可能是水銀的安排。」

我早就知道特務工作很有些匪夷所思的過程,但是也決計想不到可以出格離譜到這種程度,我忙道:「巴圖在路上遇上女教師和學生是安排好的,你在指責什麼?指責水銀和你的上司有勾結?」。

老狐狸搖頭:「水銀還不夠高級,極有可能,連他都是被出賣的。」

我「嘿嘿」地笑了起來:「這太不可思議了!東西方特工組織的最高首腦,竟然會攜手合作,這太天方夜譚了吧,你的想像力太豐富了!」

老狐狸搖頭:「不是我想像力豐富,而是你對世界微妙的局勢,缺乏敏銳的觀察力。」

我凝視著他,漸漸知道他想表示什麼了,我順手取過一張紙來,撕成大小相若的三塊,然後,把其中兩塊,放在一起:「你的意思是,為了要對付這一邊,兩個敵對勢力,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合作。」

老狐狸點頭:「這種情形,在歷史上太多了。」

我道:「就算是那樣,雙方的最高領導,也不必出賣自己的下級。」

老狐狸緩緩搖頭:「必須,唯有連自己的下級都在出賣之例,才能使另一方相信,元帥既不在俄國人手裡,也不在西方世界處,而是……極神秘的失蹤了!朋友,這就是一切故事的由來!」

我有點咬牙切齒:「一個又醜惡又乏味的故事。」

老狐狸笑著:「和你以前的那些經歷來比較,也許是。你的經歷中,多的是和外星人打交道,而在這個故事中,卻全是地球人,而且是一群勾心鬥角,行事但求目的,不擇手段,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

我的情緒,頗受感染:「大至元帥,下至學童,真叫人感到悲哀。」

老狐狸長嘆一聲:「別怪孩童,他們……是被安排的,也別怪我,我也是被安排的……」

他傷感地講到這裡,忽然精神抖擻起來:「我剛才說,你現在在河中心,前進和後退一樣,也邀請你和我一起到對岸去,現在你可願意接受?」

我略為遲疑,因為我不知道他的這種邀請,具體的行動是什麼。

我提出來:「請說得具體些。」

老狐狸做了一個生特工,但這時,居然現出十分緊張的神傑夫:「我和你,實際上,是我、你和巴圖,我們三個人攜手打破人家給我們的安排,把那個元帥找出來。」

我一聽,心頭也不禁怦怦亂跳,好半晌,講不出話,老狐狸的提議十分對我的胃口,既然已捲入了事件之中,與其被人安排,不如來個突破,來個反擊。

那元帥所帶出來的文件,他本身所知道的秘密,都是情報世界的無上寶庫,要不然,錯綜複雜的間諜戰,也不會持續如此之久,我所知道的,只怕不到百分之一,還不知有多少驚心動魄的在暗中進行。

我考慮了片刻:「我如果接受,算不算是被你安排了在進行活動?」

老狐狸道:「隨便你怎麼想,我們三人聯合,絕對可以打破人家對我們的安排!」

我引用他剛才講過的話:「扯線木頭人,想要自己有活動的能力。」

老狐狸閃過了一絲悲哀:「可以掙扎,總要掙扎。」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不考慮後果?」

老狐狸口角向上翹:「沒有什麼後果比被上司出賣更壞的了,就算你不答應,我也準備和巴圖一起進行。」

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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