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中了水銀奸計

那正是我所想到的——俄國人作了那麼精密的安排,讓我們上當,他們只要在畫上做些手腳,裝上偷聽裝置,就更能知已知彼了,而且,現代利用脈衝信號原理的偷聽裝置,可以薄得如同一片魚鱗,這幅畫連畫框,可供放置偷聽器的地方大多了!

我們開始檢查,五分鐘後,水銀先放棄,理由是:「一定要用儀器來檢查,會容易得多。」水銀老實不客氣地把畫挾在腋下,望向良辰美景:「衛先生是絕不到情報機構去的,你們可有興趣?我那裡,很有點有趣的……」

我不等他說完,就大喝一聲:「住口!」

良辰美景立時道:「我們也沒有興趣。」

我一聽得她們這樣說,大大鬆了一口氣,向水銀揮手:「你快去快回,一有結果,立即要回來!」

水銀連聲答應,走出房間。兩個小鬼頭打了一個阿欠:「忙了那麼久,我們也累了!我們就在這酒店,找一間房間休息。」

她們雖然是小孩,可是畢竟男女有別,我絕無理由把她們留在房中,自然點頭表示同意,她們兩人,也就跳跳蹦蹦,走了出去。

在她們離去的一剎間,我感到事情有點不對頭,可是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是什麼不對頭,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又喝了幾口酒想把整件事整理一下——這本來是我行事的習慣,往往在整理之中,可以發現很多新線索,有助於揭開整個謎團。

可是這件事,卻實在太錯綜複雜,只能大致歸納為兩類,一類是相信「人進入圖畫」。另一類是「一切是精心安排」。而歸納為兩類之後,兩方面都十分撲朔迷離,沒有確實的證據!

看來,水銀的想法,還是有點道理:真要弄清楚一切,還是得從根子里去找,到蘇聯去。

一想到這一點,我陡然「啊」地一聲,直跳了起來,連杯中還有半杯酒,也濺了一地。我不是大驚小怪的人,但這時無法不吃驚,因為我想到,剛才感到大不對頭,是為了什麼!

良辰美景太聽話了。

她們竟然「乖」得水銀邀請她們去參觀情報機構,都自動一口拒絕!那種反常情形,必然大有花樣。

我立時打電話到酒店框台,果然,她們兩人並沒有訂房間,反倒是職員看到她們和一個銀白頭髮的老人,一起離開了酒店!

這一老二少三個傢伙,竟而公然在我面前做手腳,這雖然不致於令我氣得手腳冰冷,但呼吸多少難免有點不很暢順。

我在考慮,水銀的機構不知在什麼地方,要是找得出來,還可以把她們帶回來。

可是繼而一想,我不禁手心直冒冷汗——如果只是到水銀的機構去參觀一下,那實在太簡單了!

我想起水銀說過,要到莫斯科去查失蹤元帥和巴圖的下落時,良辰美景那副懼懼欲試的情形,想起水銀狡猾的神情。

只要我不在眼前半分鐘,水銀只要有講一句話的機會,就可以令良辰美景到任何地方去,他只要說:「你們是和巴圖一起來的,巴圖極有可能落在俄國人手裡了,你們可不能不管!」

良辰美景的身體之中,流的只有「江湖好漢」傳統的血,況且她們自己也喜歡涉險。

我勉力使自己鎮定下來,幸好我也有些朋友,但是當我用電話和一個能告訴我一些事的朋友取得聯絡時,已是大半小時之後的事了。我得到的資料是:「有兩架享有外交特權的飛機起飛,一架飛向莫斯科,一架飛向西方。」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假設俄國人把巴圖弄走,也可以假設水銀和良辰美景,先離開芬蘭,再不知用什麼方法進蘇聯去。

水銀說得很明白,這老奸巨猾,他自己不會去,他擺弄兩上小女孩去。他自然知道,兩個小女孩去了,甚至都做不成(連巴圖都做不成的事,良辰美景怎做得成),水銀最終目的,是要我為了擔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而出馬去救她們。

這就是水銀所說的,只要經過一定程序的安排,可以使人自願到任何地方去!

一想到了這一點,我反倒平靜了下來。因為的至少可以肯定,第一,雖然暫時我被他們騙了,但他們最後,仍然有求於我。我若是著急,正上了水銀的當,我全然不放在心上,水銀就奸計不得逞。

若說要我真正不關心良辰美景的安危,自然不可能,可是表面的至少要這樣,水銀總不能讓她們兩人真落在蘇聯的特務手中。

而且,是不是能在那幅油畫上,找出偷聽裝置來,水銀也必然會來找我商量,他乍一見我時,高興成那樣,不至於是裝出來的。

現在,最主要的是:我應該採取行動?

想了一想,我根本什麼也不必做,只等水銀再來對我威逼利誘時,再設法應付他就可以了。但還是有一件事要做,我必須把良辰美景如今的情形,向白素說一聲,不然,若真是出了什麼事,她一定會怪我照顧不周。

接通了電話,我把經過的情形一說,白素立時就道:「你太大意了。」我悶哼一聲:「對於自以為了不起的小孩子,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吃點苦頭。」

白素嘆了一聲:「別意氣用事了,她們一不小心,可難會闖大禍。」

我依然冷笑:「那也是她們求仁得仁,我相信在我一不留神時,她們和水銀一定曾眉來眼去,把我當作了傻瓜,太過分了!」

白素也苦笑:「看來,她們比水銀更起勁,不過,也不能否定她們為了巴圖的處境而焦急——還有,我想那幅畫中,決不會有偷聽裝置。如果真是俄國人的精心安排,他們才不會那麼笨,露出破綻來。」

我用力在床上敲了一拳,以發泄心中的憤懣:「你看她們現在可能在哪裡?」

白素道:「外交飛機飛向西方,那是掩人耳目,從芬蘭邊境,進入蘇聯,太容易了。」

我吃了一驚:「對,我沒想到。」

白素道:「所以,我提議你立刻也用相類的方法,可能有機會把她們追回來。」

我陡然叫了起來:「不!不是那樣,正好中了水銀的奸計!」

白素道:「那也無可奈何,你總不能眼看她們兩個闖出大禍來吧!」

我想了一會,覺得白素的話,也大有道理,可是又實在有不甘,正在沉吟間,忽然有敲門聲,同時,水銀的聲音,在門外響起:「衛斯理先生,請開門。」

我急急對白素說了情形,白素居然笑得出:「好,水銀會安排你進入蘇聯的,祝你順利,快開門吧——話說回來,能參興人類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間諜戰,也是很可以回憶的事。」

我報以「哈哈」三下笑聲,放下電話,打開門,水銀竟然副若無其事的模樣,還挾著那幅畫。

我懶得和他多講,一揮手:「快安排我的行程,我一定要把她們追回來的了。」

水銀道:「她們早走了那麼久,這上下,怕已到列寧格勒,追是追不回來的了。」

我氣往上沖,對準了他的臉吼叫,把口水全都噴在他的臉上:「那是我的事。」

水銀涵養功夫好至已極,笑著,伸手抹臉,又指著畫:「什麼也查不出來。」

白素有點料事如神的本領,水銀作了一個手勢:「等到確定一下,到那邊去,要做些什麼!」

我瞪著他看,並不出聲,他只好自己再說下去:「我不相信人進入圖畫的鬼話,好自然要設法把失蹤元帥找出來。」

他想得真是開胃之至,我語氣冰冷:「在兩千兩百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去找一個人?」

水銀道:「總有一定的線索,可以遵循,何況,巴圖也極有可能,在他們手裡,先把巴圖找到,你們合作,就力量更強大了!」

水銀竟然向我交代起「任務」來了,這實在令我啼笑皆非!我盯著他:「最快的方法送我去!」

水銀眨著眼:「送她們……也是最快的方法!」

我心中大是疑惑,又吃了一驚:「空降?」

水銀點了點頭:「這兩個小女孩膽子之大,前所未見,她們說有能力適應任何惡劣的環境,所以不怕在冰空雪地之中空降,如果你覺得危險,我有更安全的法子。」

我雙手揚了起來,十指伸屈不定,一時之間,決不定是去擒他的脖子,還是扯他的關發,但臉上兇惡的神情,一定十分駭人,所以水銀也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雙手連搖:「衛。事情已經是這樣了,不必衝動!」

我咬牙切齒:「我一定會和你算賬!」水銀說得很老實:「我也知道你一定會和我算賬,可是至少把巴圖弄出來,俄國人為了要維持『人進入了圖畫』的鬼話,可能會把他一輩子關在不知什麼地方,或者乾脆把他殺了滅口。」

我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特務本來就什麼都做得出來,俄國特務,不擇手段,自然更不在話下,巴圖「進過圖畫」一次,再出來,他自己到處宣揚,現在又進去了,不再出來,還有人作證,他的作用消失,殺他滅口,自然是最正當的處理方法,看來我真還得快一點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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