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魔獸少年 教務長的疑問

曹嵩正在計畫著晚上回家怎麼教訓阿才,沒想到小學部來了教務人員。說總長說的,要你去把你兒子領回家,我們太學教不了他。

教務人員說完就走,曹嵩摸不著頭腦,忙跟來人解釋:怎麼回事?哦,你說他不上課去弔唁啊?哦,那是我要他去的,今天去弔唁的是一位至交的父親,所以……那樣……不至於要退他的學?

教務人員冷冷地看曹嵩,冷笑了一下:煩請大鴻臚大人去看看你兒子的舌頭……

曹嵩雖然被曹操頻頻發生的過錯弄得不甚其煩,但護犢之情流露無遺:啊?舌頭怎麼啦?受傷了?誰?是誰弄的?

教務人員又一聲冷笑,心想就你這糊塗父親,能不教出那樣搗亂的兒子嗎?

曹嵩一路駕馬驅車前來,跑得兩匹以速度見長的駿馬大汗如雨。他匆匆走進熟悉的校園,小學部秩序已經恢複正常。曹操被罰跪在偌大的操場里,其他幾個被罰站在操場邊。曹操見曹嵩快步跑來,沒有半點愧疚,反而習以為常。

曹嵩看曹操嘴角有血跡,慌忙跑過去,蹲下身:阿瞞,阿瞞呀,快給為父看看,你的舌頭怎麼啦?

曹操人還跪著,全無半點受罰的羞恥,撲哧一笑:好好的。

曹嵩扒開曹操的嘴巴,看看舌頭真的還在,一顆心總算落地,轉而厲色喝問:說,這是怎麼回事?

曹操雙肩一聳:沒什麼,鬧著玩而已。

曹操早想藉機退學,只要能離開這兒,簡直太自在了。想去哪個私學遊逛就去哪個,還可以結交很多游士學點真本事。做個行俠仗義之士,替人打抱不平!

曹操正在想像著,被曹嵩猛地一推腦門:我就知道你怎麼想的,想要退學去鬼混?告訴你,門都沒有!

曹操滿臉怨恨地看著曹嵩,大叫:這破學爛校,只知道死記硬背羞辱人,我早受夠了!

曹嵩知道曹操說的話外音,丟下他轉身去辦公室。

辦公室的氣氛沒有因為曹嵩一臉堆笑和點頭哈腰而變得活躍。七八個先生都死板板地盯了一眼曹嵩,繼而輕蔑至極地從他身上挪開注意力,俯身干手頭工作。

曹嵩忍住如潮汐般準確襲來的精神性胃痛,尷尬而艱難地尋找五十開外、腦袋有些謝頂、為數不多的頭髮纏繞成髮髻懸空在頭上的中年男子。他是曹操的教學主管秦畾。曹嵩彎著腰在他面前跪坐,看到了放在几案上的那條舌頭。

幾年來,儘管曹嵩努力蓄鬚,可效果仍然不理想,或許是女性荷爾蒙過多的緣故,那几絲了無生趣的鬍鬚總讓人覺得他偏女氣。曹嵩清了清嗓子:那個,秦……

秦畾習慣性地摸摸髮髻是否鬆散,板著臉打斷曹嵩:曹大鴻臚,我們實在教不了貴公子,請帶回吧。可以另請高明。比如南門外小李庄的「李學」,還有陳南庄的「陳學」,我看那兒倒很適合他。

李學以雜耍藝人聚集而聞名,陳學以接納為非作歹的學子出名。秦畾這話與其說是給曹嵩找路子,還不如說是羞辱曹嵩。

儘管曹嵩羞愧難當,可必須將微笑掛在臉上,求秦畾再給曹操一次機會:秦主任,還請您寬宏大量,念在他還小,受不良風氣蠱惑,對魔術很好奇……

曹嵩說了一堆不能讓曹操退學的理由。他的嘮叨引來普遍鄙夷,認為曹操的紈絝氣一定是眼前這個庸俗無能的中年男人給慣的。

秦畾搖頭,語重心長地跟曹嵩說:曹瞞犯這種事情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我們有責任教化學生,但也不能容忍他一而再,再而三。我秦某替所有師生求您,讓我們過幾天清凈日子。

話說到這份上,曹嵩抿著嘴唇沉默,還不死心地看著秦畾。

秦畾在小學部工作了將近三十年,知道曹嵩當年的美名,忍不住對曹嵩說:我們很難理解,像曹大鴻臚當年數一數二的好學生,怎麼會生出這樣的兒子來。

曹嵩心中厭惡,要不是被抓走那麼多先生,還輪得到你這個髮髻歪倒在一邊的臭禿子在這編派我們父子?

可曹嵩知道,眼前必須過秦畾這一關,所以面上還是非常虛心。想起教育曹操一幕幕畫面,不覺悲從中來。他用哀怨的口氣對秦畾說:犬子他自幼失去母親,缺疼少暖,六歲隨我回鄉守喪,野慣了性情。鄙人至今膝下僅有一子,看得過分精貴,不敢教育過嚴。就連我的胃都被他氣壞了,每逢他闖禍,胃都疼得厲害,只要您願意留他在校,我定會對他嚴加管教。

曹嵩一番有淚有痛的話,吸引了其他先生們的目光。秦畾毫不為所動:我在太學小學部工作快三十年了,還沒見過像他這樣上不信天,下不怕地,中間不懼先生的學生!如果他不退學,我就辭職!

旁邊的先生們相互使眼色,偷瞄秦畾和曹嵩,覺得秦畾這回是動真格的了。

曹嵩面色漸冷,微笑變成沮喪,起身告辭。

秦畾抬下巴:太學清凈之地,請將這根舌頭帶走。

面對秦畾如此無情,曹嵩自認「沖關」失敗,掂掂舌頭,一陣噁心,但還是把那舌頭用帕子包好,放進袖子。

曹嵩走出來,看到曹操還在太陽底下跪著,兩頰直冒油汗。又氣又心疼,真是作孽!生這麼個東西。

曹嵩捂著胃走到操場,沒好氣地呵斥曹操:去,拿上書簡用具。

曹操納悶,仰頭問:幹嗎?

曹嵩沒好氣地說:跟我回家!

受了秦畾好一頓羞辱的曹嵩,又該如何對待捏不圓扶不直的混賬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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