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祖傳大屋中的密室

林伯駿揚了揚眉:「是么?那麼,甚麼人才是你的對象呢?」

我道:「譬如說,陶啟泉,他還差不多!」

陶啟泉就是我一個電話,他就立即派人送了兩百萬美元支票來的那位大富豪。他是真正的富豪,和林伯駿那樣,生意上稍有成就的小商人不同。

我說出陶啟泉的名字來,倒也不單是因為他是我所認識的富豪,而是我知道陶啟泉目前,也在汶萊,正是汶萊國王的貴賓。

林伯駿一聽到這個名字,像中了一拳一樣地震了一震。

我又道:「聽說陶啟泉在汶萊,也有不少產業和油田,林先生的經營範圍,一定比他更廣?」

林伯駿神情尷尬,半天說不出話來,才道:「衛先生你……認識陶先生?」

我道:「不敢說認識,不過,我見了他,他不致於懷疑我向他騙錢!」

林伯駿的臉色更難看,過了好一會,他才道:「我只不過是保護自己,你別見怪!」

我只是「哼」了一聲,懶得再和他說話。車行一小時左右,駛進了一幢相當大的洋房,駛進了花園,在建築物前停了下來。

我和林伯駿下了車,那土人提著我的箱子,一起走進去,才一進房子,我就聽得一個老太太在叫道:「伯駿,那位衛先生來了沒有?」

那是典型的句容話,我一聽,就大聲道:「來了!」

雖然只說了兩個字,但是字正腔圓,學到十足,我立時聽到了一下歡呼聲,循聲看去,看到一個女傭推著一張輪椅出來,輪椅上坐著一位老婦人。

她看來六十齣頭,神情顯得極度的興奮,正東張西望,在找尋說「來了」的人。

我忙向她走了過去:「林老太太?我是衛斯理!」

老太太向我望過來,剎那之間,她的神情,激動得難以形容,雙眼之中,淚花亂轉,張開了雙手。我一來到她的面前,她就緊緊地握住了我的雙手,口唇顫動著,卻因為心情的激動,而說不出話來。

林伯駿緊隨在我的身後,一看到林老太太這樣的神情,我回頭向林伯駿道:「令堂這樣的情形,看來我想騙你錢,真是易如反掌!」

林伯駿的神情極其尷尬,也多少有點惱怒,悶哼了一聲,並沒有說甚麼。

這時,林老太太的神情,稍為鎮定了一點,可是她還是不住喘著氣:「衛先生?那東西呢?你帶來了沒有?讓我看看!」

我呆了一呆,我的發獃,並不是因為我不懂她說的「那東西」是甚麼。「那東西」,當然是指那塊木炭而言。我不明白的是,她何以不稱「那木炭」,而稱「那東西」?在我發獃之際,林老太太的神情,更顯得焦切莫名,我忙道:「帶來了!」

林老太太一聽得我說「帶來了」,才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氣,望著我:「伯駿曾對我說,那東西……是一塊木炭?」

我又是一呆,心中更加疑惑,林老太太不知道那東西是一塊木炭!這和四叔當年回來之後,進入秋字型大小窯去取東西,並不知道他會取到一塊木炭是相同的。這又是甚麼原因?

我不論如何想,都無法想出其中的究竟來,反正關鍵人物已在眼前,我想疑團總可以解決。所以我只是猶豫了一下:「是的,那是一塊木炭!」

林老太太急速地喘起氣來。她顯然是一個行動不便的人,不然也不會坐在輪椅上了,可是這時,她卻不顧一切地,想掙扎著站起來,嚇得她身邊的護士和林伯駿,連忙過去,又扶又按,總算又令得她坐了下來。

林老太太一直望著我:「給我!將那……塊木炭給我!」

我猶豫了一下,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而林老太太一看到我猶豫,顯然誤會了我的意思,立時向林伯駿望了過去:「伯駿,快付他錢,不論他要甚麼價錢,快付給他!」

林伯駿的神情,相當難看,但他還是並不拂逆他母親的意思,連聲答應著。

一看到這種情形,倒輪到我來尷尬了,因為林伯駿懷疑我來騙錢,如果我立時提出價錢來,那倒真像來騙錢了!

林伯駿一面答應著,一面道:「娘,你……我有一點話,想和你說!」

林老太太立時生起氣來,說道:「不用說,你不知道,不論多少錢,就算傾家蕩產,也要給他!」

林老太太說得聲色俱厲,林伯駿的臉色,更加難看。我在這時候,倒可以肯定了一點,那就是:林老太太,知道那塊木炭究竟有甚麼特別,要不然,她決不會講出這樣的話來!

我看到林伯駿這種為難的神情,心中倒十分愉快,因為他剛才曾對我不禮貌!但是我也不想再僵持下去,因為我急於想從林老太太的口中,知道進一步的資料。

我道:「林老太太,價錢的事,可以慢一步談,我先將這塊木炭給你!」

我一面說,一面提過了手提箱,打開,自手提箱中,取出了放木炭的盒子來,打開盒蓋,交給了林老太太。林老太太立時雙手,緊緊抱住了盒子,盯著盒中的那塊木炭,面肉抽動著,神情激動到了極點。

我實實在在,不明白她何以看到了一塊木炭,會現出這樣激動的神情來。

過了好一會,林老太太才一面抹著淚,一面抬起頭來,對我道:「衛先生,請你跟我來,我有很多話要對你說,很多!」

她強調「很多話」,我也忙道:「我也有很多話要對你說!」

林老太太吸了一口氣,向林伯駿望去,說道:「伯駿,你也來!」

林伯駿忙道:「我事情很忙,我不想聽以前的事,我有我自己的事!」

林老太太盯了林伯駿一會,嘆了一聲:「好,你不想聽,那由得你,衛先生,請跟我來!」她一面說,一面示意護士推著輪椅,向樓上去。

我向林伯駿道:「林先生,我想你還是一起去聽一聽的好,這……整件事,和令尊有極大的關係!」

林伯駿冷冷地道:「我父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就算和他有關,我也沒有興趣!」

我呆了一呆,林伯駿的話,如此決絕,當然是無法再說動他的了!我跟著林老太太上了樓,輪椅推進了一間相當寬大的房間,又穿出了那間房間,來到了一個種著許多花卉的陽台上。

我自己移過了一張藤椅,在林老太太的對面,坐了下來,林老太太又吩咐人搬過了一張幾來,取來了茶。陽台下面是花園的一角,遠處是山,十分清幽。

我和林老太太面對面坐下來之後,林老太太好一會不出聲,雙手仍緊抱著那塊木炭,像是在沉思。我也不提出問題去打擾她。

過了好一會,林老太太道:「我家相當開明,我從小就有機會上學念書,高中畢業之後,我在家鄉的一家小學教書,子淵就是這家學校的校長。」

她已經開始了要對我講的「很多話」,我坐直了身子,喝了一口茶,聽她講下去。

林老太太停了片刻,道:「子淵的家,位在縣城西。我們家鄉的縣城,城西那一帶,全是後來搬來的,不是本鄉本土的人,我們稱那一帶為『長毛營』,子淵就是『長毛營』的人。」

我呆了一呆:「這個地名很怪,為甚麼要那樣叫?」我一面問著,一面心中也不明白何以她要將她丈夫原來住在哪一區的地名告訴我。

林老太太道:「長毛營,就是說,住在那裡的人,原來全是當長毛的!」

我「啊」地一聲。「長毛」這個名詞,我已很久沒有聽到過了,所以一時之間,想不起它的意思來。

所謂「長毛」,就是太平天國。「當長毛」,就是當太平天國的兵!太平天國廢清制,復舊裝,蓄髮不剃,所以,江南一帶的老百姓,統稱之曰:「長毛」。

我道:「我知道了,林子淵先生,是太平軍的後代!」

林老太太點了點頭:「是,據父老說,長毛營里的人,本來全在南京,湘軍攻破南京,南京的長毛四散逃走,其中有一批,逃到了句容縣,就不再走,住了下來。」

我一面「嗯嗯」地答應著,一面心中實在有點不耐煩,心想林老太太從她丈夫的祖先開始講起,那和我想知道的資料,有甚麼關係?不如催她快點說到正題上來的好。所以我道:「當年,林老先生有一個十分古怪的行動,他到一處燒炭的地方去——」

林老太太揮著手,打斷了我的話頭:「你別心急,你不從頭聽起,不會明白!」

我無可奈何地笑了一下,反正我已經來了,她喜歡從頭說起,就讓她從頭說起吧!

林老太太續道:「這批長毛,全是做官的,據說,做的官還不小,甚至還有封王的!」

我點頭道:「那也不意外,太平天國到了後期,王爺滿街走,數也數不清!」

林老太太苦笑了一下,說道:「子淵的上代,是不是封過王,我也不清楚,做的是甚麼官,我也不詳細。我在小學教書,他是校長,不到一年,我們的感情,就突飛猛進,終於論起婚嫁來了!」

林老太太說到這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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