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將在今晚復活?」坐在寶馬車上的仲思傑面無表情地掃了一眼白紙上的大字,然後扭頭看向沈小婉,「你信?」
「我當然不信。」沈小婉故作輕鬆地聳聳肩,但放在膝蓋上的手臂卻在微微顫抖,「可是,萬一那個黑影再來……」
仲思傑握住她纖細的手指,柔聲說:「別怕,我決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嗯!」沈小婉的心裡升起一股暖流,彷彿在瞬間就將身體里的陰霾衝散了。她微微仰起頭,看到那雙憂鬱的眼睛正注視著自己,她這次沒有靦腆地移開視線,而是痴痴地看著那雙憂鬱的眼睛。
沈小婉的視線穿過羽毛般濃密的睫毛,定格在那對黑色瞳仁上,她甚至能從那對黑色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影像。不知為什麼,她恍然覺得那對黑色瞳仁的深處,彷彿還藏著另外一雙可怖的眼睛,正透過仲思傑的瞳孔,悄悄地打量著自己!
沈小婉猛打了個冷戰,本能地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卻不小心看到了白紙上的文字——「魔鬼將在今晚復活!」
「怎麼了?」仲思傑發現她一臉恐懼的神情,握在手中的小手也在不斷抖動著。
「沒,沒什麼。」沈小婉從他手中抽回手臂,指了指白紙。
仲思傑以為,她一定是看到這張白紙,就會聯想到昨晚發生的可怕一幕。於是,他將白紙揉成一團,隨手扔到了車窗外:「小婉,教堂的位置你打聽到了嗎?」
沈小婉膽怯地瞥了他一眼,卻發現他憂鬱的眼神異常柔和,完全沒有了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不禁暗忖:「剛才會是我的錯覺嗎?」
仲思傑看她沉默不語,忍不住追問道:「是不是沒聯繫上你同學啊?」
「不,我聯繫上她了……」於是,沈小婉就將教堂的具體位置詳細描述了一遍。
仲思傑聽完,感激地看著她:「謝謝你,小婉。」
「你還和我客氣?」沈小婉指了指車窗外,「時間不早了,我們出發吧。」
仲思傑點點頭,啟動汽車,向資冢縣城的方向駛去。在路過日雜商城和體育用品商店時,他下車分別買了兩支強力手電筒和一根棒球棍。
沈小婉知道天色很快就會黑下來,完全能理解他買手電筒的用處,但她卻猜不出棒球棍是用來做什麼的,便指了指放在后座上的棒球棍問:「為什麼要買這個?」
「防身。」仲思傑的臉綳得很緊,「那座教堂陰森森的,萬一衝出來什麼野獸,我們也好用來防身。」
她忽然想起鄭若婷曾說過的話,心中頓時掠過一絲不安。教堂里真的藏著一個黑衣幽靈嗎?會存在死神的詛咒嗎?
沈小婉隱隱覺得此次教堂之行充滿危險,她用力捏了捏拳頭,在心中默默祈禱。
車窗外,夕陽從高樓大廈之間斜射過來,將血一樣的光線抹在寶馬車上。
沈小婉扭過頭,看向他的側臉,那張憂鬱的臉龐彷彿被夕陽照出一圈圈紅色的光暈來,毛茸茸地拓印在視線里。
沈小婉痴痴地看著他迷人的側臉,卻忽然想起了什麼,眼皮猛眨了幾下,高聲說:「哦,對了,差點忘了告訴你一件事。」
「什麼事?」汽車已經駛出車輛擁擠的市區,仲思傑加快車速,小心地駕駛著汽車。
「肖坤說,你特別像他童年時的一個小夥伴。」沈小婉想了想,字斟句酌地說,「據院長稱,仲思傑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那麼,你會不會是肖坤所說的那個人呢?」
「我沒死!」
沈小婉歉意地看著他,連忙解釋說:「我指的是二十年前死在手術台上的那個人。」
「我明白。」仲思傑本想說出胎記的事,但猛然回想起今早做的那個奇怪的夢,夢中那個瘦弱的小男孩與肖坤有幾分相像之處。想到這,他急問道,「肖坤童年時的小夥伴叫什麼名字?」
「徐淼。」
仲思傑蹙眉想了半天,但他對這個名字沒有任何印象。
「哦,對了。」沈小婉又想起了什麼,補充說,「肖坤還說,他長得很像《機器貓》中的『胖虎』。」
「胖虎?」仲思傑臉色變了一下,聲音也有些顫抖,「他……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胖虎』曾在小公園裡被人拐走了……」她將肖坤幾個小時前講述的童年往事,向仲思傑詳細敘述了一遍。
仲思傑臉色凝重地盯著風擋玻璃,但大腦卻快速轉動著:「為什麼我的夢與肖坤的童年往事一模一樣?肖坤與『胖虎』是童年的夥伴,因此,這一定也是『胖虎』的童年記憶。而肖坤又說我像極了『胖虎』,那麼,我會是『胖虎』嗎?不!照片上的胎記分明證明著我是仲思傑。但是,『胖虎』的記憶為什麼會出現我的夢裡呢?」
這些難以理清的謎團,就像是交錯纏繞的藤蔓一樣,將他牢牢捆綁其中。他試圖掙脫開藤蔓的束縛,但越是努力掙扎,藤蔓就收攏得越緊。
他大腦傳來一陣陣撕裂般的疼痛,彷彿那些帶刺的藤蔓刺進了腦髓,正在大腦里來回穿刺一般。一股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流了下來,握著方向盤的雙手也不住地顫抖著,以至於寶馬車開始左右搖晃。
沈小婉感到自己的身體正隨著汽車左右搖晃,而且,汽車有幾次險些撞到馬路中央的隔離帶上,她嚇得恐懼地喊了出來:「天哪!小心……」
這聲高分貝的喊聲,彷彿將他遊離出體外的靈魂喚了回來。他打了個激靈,快速握住方向盤,汽車終於平穩下來。
「嚇死我了!」沈小婉白皙的臉上仍掛著恐懼,轉頭不安地看著他,「你……還好吧?」
仲思傑騰出一隻手,抹掉滑到唇邊的冷汗,然後瞥了一眼沈小婉,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剛才走神了。」
沈小婉小心觀察著他的表情,謹慎地問:「是不是我說錯什麼了?」
仲思傑搖搖頭,皺著眉遲疑了半天,才將在照片上發現胎記的事,以及自己的推測告訴了她。
沈小婉聽後,也覺得整個事件變得越來越撲朔迷離,她推測不出答案,只能安慰道:「思傑,你現在也別想那麼多。我相信,只要我們拿到那份絕密檔案,所有謎團都會解開。」
仲思傑神情凝重地點點頭,他知道接下來的行動就像是在賭博,成敗在此一舉。如果不能在教堂里找出那份絕密檔案,自己的身世之謎,以及其他所有的謎團,都會成為那個詭譎陰謀的獻祭品。
車窗外,暮色低垂。
寶馬車在寬闊的國道上高速行駛,宛如一個銀白色的幽靈,在昏暗的天地間划出一道若有若無的影像。
十五分鐘後,前方出現了萬家燈火,想必那就是資冢縣城。但寶馬車並沒有直行駛進縣城,而是拐進了左側的一條沙石路,在沙石路面上行駛了大約十分鐘後,前方出現一片黑壓壓的森林。
當汽車開進林間小路後,路一下子變得非常狹窄,路面也異常崎嶇坎坷,兩側瘋長的荒草和樹木的枝葉不斷地摩擦著車窗,發出輕微的「嗞嗞」聲。
沈小婉先是向正前方望了望。車燈射出兩道明亮的光柱,撕開黑暗的森林,照亮了一條蜿蜒曲折的小徑。小徑似乎沒有盡頭,最終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裡。
她又扭過頭,向右側的車窗外望去。借著車燈的餘光能隱約看清,近處一棵棵高大的樹木拔地而起,茂密的枝葉在半空伸展開來,將星月的光芒完全遮住;遠處的樹木完全籠罩在無邊的黑暗裡,不時還會傳出幾聲奇異的響聲,彷彿是某種野獸在低聲嘶鳴,又像是遊盪在黑暗森林裡的孤魂野鬼在低吟。
「還有多遠?」仲思傑輕聲問了一句。
沈小婉將視線移回車內,但光線太暗了,很難看清他的臉:「我同學說,進入小徑後前行一公里左右,就能在路邊看到一座荒廢的教堂。」
「哦!那估計快到了。」
「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沈小婉看著他模糊的臉龐,說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什麼要在深山老林里建一座教堂呢?」
「鬼才知道。」前方出現一個幾乎接近直角的彎道,他小心翼翼地握著方向盤,生怕被突然伸出來的枝丫刮到。
當汽車拐過彎道的剎那間,他突然騰出一隻手指向前方,高聲驚呼:「天哪!你快看……」
沈小婉沿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隱約看到前方几十米外矗立著一座高大的建築。由於被樹木遮擋著,很難辨清建築物的整體輪廓,即便如此,她還是能分辨出那是一座荒廢多年的教堂。
昏暗的車廂內,二人興奮地對視了一眼,雖然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能想像到對方的眼睛裡一定閃爍著激動的目光。
一分鐘後,汽車停在了教堂前。
二人來不及慶祝,快速下車。仲思傑從車后座拿起強力手電筒和棒球棍,遞給沈小婉一支手電筒後,二人同時按下了開關。
兩道潔白的光柱穿透夜幕,在高大的建築物上來回晃動。瘋長的藤蔓幾乎將整座建築完全包裹起來,宛如裹上了一件靈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