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梁漱溟 溫和

上世紀20年代在北平,梁漱溟講演《人心與人生》,要收點費,聽者每人一元。這個點子是梁漱溟自己想的。他認為收一點費的目的「是真想讓人來聽,或因花過錢而注意聽,否則不免有人隨便入座並不真有興趣聽。」但他又恐怕有的學生沒錢,說沒有錢者可以寫信給他,他可送上一張聽講券。一個叫唐君毅的學生,「受到一種精神的威脅沒敢去聽」。某天晚上,唐君毅收到梁漱溟托別人帶給他的五元錢。因為梁懷疑唐是沒錢才沒去聽的。當事者唐君毅晚年回憶此事時感愧與並。

40年代,在重慶、桂林辦學期間,梁漱溟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之宗旨,接納了不少窮困的學生。他明知有些師生是從事民主和學生運動的,也樂於保護。當學生被捕時,他多方奔走、呼籲,保釋被捕的共產黨員和進步學生。據當事人回憶,當時的勉仁國專一度成為民主運動的「保護傘」和「避難所」。

梁漱溟好布施,經常接濟一些難中的朋友、晚輩。解放初期他每月工資300元,只留百元左右家用,其餘都幫助了因冤假錯案而生活無助的友人。他的思維方式很獨特,送的錢不要還,但借他的錢必須要還。一位友人忘記歸還,他竟前去索債。他的觀點是「可以與,可以不與,與傷惠。」梁提醒已擺脫困境者還借款,目的是給另一些仍在困苦中的友人雪中送炭。

袁鴻壽寫梁漱溟:梁老之慈祥正直,樂於助人,我們是萬萬不能及的。「文革」中,我在最困難時期,每月只給生活費9元,梁老聞之,不讓我求助於我的老伴。他說:「婦女受不得刺激,你還缺多少?」我說:「我不能戒煙,每月還缺14元。」他立刻給我28元。他補充說:「我平時修養不夠,現在冤假錯案,如此之多,心中還有不平之感。」

晚年,苦於絡繹不絕的訪客,為健康計梁漱溟不得不親自書寫「敬告來訪賓客」的字條。上寫:「漱溟今年九十有二,精力就衰,談話請以一個半小時為限,如有未盡之意,可以改日續談,敬此陳情,唯希見諒,幸甚。」有心人從字的顏色和筆跡上判斷,那「一個半小時」的「半」字,是後來加上去的。真可謂「仁義之人,其言藹如也。」

梁漱溟平易近人。每遇有人相求,只要他認為在理,從不厭煩。複信不假他人之手,即在垂暮之年,一時無力作復,他都要在未復的函件上註明「待復」。對八方的不速之客,無論對方年長年幼,位尊位卑,他都竭誠相迎,客人告辭,送之門外,還鞠躬揖別。「梁漱溟國際學術討論會」開幕式上,他已91歲高齡。發言者大多坐著講話,他卻15分鐘一直站立,主持者三次請他坐下,他都謝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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