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馬一浮 佛緣

李叔同的弟子豐子愷在《陋巷》一文中曾寫過李叔同與馬一浮的交往:「我的藝術科教師李先生,似乎嫌藝術的道力薄弱,過不來他的精神生活的癮,把圖畫音樂的書籍用具送給我們,自己到山區去斷了17天食,回來又研究佛法預備出家了。在出家前的某天,他帶我到這陋巷裡去訪問馬先生。我跟著李先生走進這陋巷的一間老屋,就看見一位身材矮胖而滿面須髯的中年男子從裡面走出來應接我們。我被介紹,向這位先生一鞠躬,就坐在一把椅子上聽他們談話。我其實全然聽不懂他的話,只是片斷地聽到什麼『楞嚴』『圓覺』等名詞……」

馬一浮發起在家居士,成立「般若學會」,廣交高僧大德,相互切磋佛理,杭州各大叢林的方丈都成了他的座上客。

20世紀之初,李叔同在上海南洋公學就讀,與在上海遊學的馬一浮相識。10餘年後,李叔同來到杭州第一師範任教。由於兩人都是書法名家,又喜好中西音樂的原因,李叔同常去杭州城內的延定巷,向正在那裡住著的遠謝時緣專研佛學的馬一浮請教。李叔同從馬一浮那裡請了不少經書回來閱讀,後來又發心開始素食,在住房裡供起佛像,屋內終日青煙裊裊。李叔同跑到虎跑寺山裡斷食,回來後更加深研佛法,仍然跟馬一浮談佛論道。

李叔同與豐子愷師徒曾做《護生畫集》,出版時,師徒二人都想到請馬一浮寫序言,馬一浮在序言中提出「護生即護心」的觀點。1938年2月,豐子十豈作護生畫二二集時,馬一浮指點說:「務望儘力發揮非戰文學,為世界人道留一線生機。目睹戰禍之烈,身經離亂之苦,發為文字,必益加親切,易感動人。」

馬一浮得知李叔同將在七月落髮後,準備九月受比丘戒的消息時,馬一浮親自介紹並陪送弘一到靈隱寺去受戒,並向弘一贈送明代藕益大師《靈峰毗尼事義集要》、清代見月律師《寶華傳戒正范》兩本書。弘一後來在《四分律比丘戒相表記》自序中說:「馬一浮居士貽以《靈峰毗尼事義集要》、《寶華傳戒正范》被玩周環,悲欣交集,因發學戒之願焉。」可見馬一浮對後來深研戒律的弘一法師的深刻影響。

抗戰期間,馬一浮在逃難途中,忽接弘一法師來信,知道弘一殉教的意志,感慨萬千。他將來信抄示友人,稱讚「此老為法忘身,真有古德風範,不愧為吾老友!」值弘一法師六十初度時,馬一浮寫詩致賀:世壽迅如朝霞,臘高不涉春秋。寶掌千年猶駐,趙州百歲能留。遍界何曾相隔,時寒珍重調柔。深入慈心三昧,紅蓮化盡戈矛。

1930年夏,弘一法師自感「手顫、眼花、神昏、臂痛不易舉」,以為「皆老之相」,決定正式閉關,不再與世人往來。但他仍不忘馬一浮,托夏丏尊轉交石圖章一包,「向馬一浮致訣別之意,說今後不再通信及晤面矣。」馬一浮理解弘一法師專心念佛,願早生西方心情,連稱難得。

1942年,弘一法師圓寂,在中國文化界弓起極大震動,馬一浮輓詩:高行頭陀重,遺風藝苑思。自知心是佛,常以戒為師。三界猶星翳,全身總律儀。祗今無縫塔,可有不萌枝。

1928年,弘一將撰寫的《五戒相經箋要》30部寄給馬一浮。馬一浮以為「垂誘之切,敬謝無量,曩時奉對」。弘一曾向馬一浮表示,希望得到一部《清涼疏鈔》,馬一浮多方打聽,尋求後,立即予以奉贈。他在通信中常有「俗中憂憂不可言,伏維道體安隱,少病少惱」之語,相互間的關切心神交會。

1954年1月10日,弘一法師舍利塔在虎跑寺落成,馬一浮為塔身題寫了「弘一大師之塔」六個篆字。並作《虎跑禮塔詩》曰:

馬一浮德高望重,許多佛教人士都有請他寫傳記、塔銘,如《虎跑寺五百應真造像石刻後記》、《楞嚴正脈科會序》、《唐高僧鑒真法師贊》、《重刻蓮池大師戒殺放生文序》等。他的佛學專著《法數鉤玄》,內容豐富,闡釋精當,影響深遠。

昔年親見披衣地,今日空餘繞塔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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