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馬一浮 學說

馬一浮認為:「國學者,六藝之學也。」這裡的「六藝」是指詩、書、禮、樂、易、春秋,也就是「六經」。但馬一浮更喜歡用「六藝」這一名稱,因為它不僅是呆板地指六部經典,而是廣義地指六類或六個部門的文化學術或教化。他認為:「此(六藝)是孔子之教,吾國二千餘年來普遍承認,一切學術之原皆出於此,其餘都是六藝之支流。故六藝可以該攝諸學,諸學不能該攝六藝。」

馬一浮還認為,「六藝」也可統攝西來的一切學術。簡而言之,「自然科學可統於易,社會科學(或人文科學)可統於春秋」,「文學藝術統於詩樂,政治法律經濟統於書禮」。換一角度說,西方學術文化無非統攝於真、善、美三種價值,這也都包含於六藝之中。「詩書是至善,禮樂是至美,易春秋是至真。」總而言之,「全部人類之心靈,其所表現者不能離乎六藝也;全部人類之生活,其所演變者不能外乎六藝也」。

馬一浮推崇中國文化,他說:「今人捨棄自己無上之家珍而拾人之土苴緒餘以為寶,自居於下劣而奉西洋人為神聖,豈非至愚而可哀!」

馬一浮反覆聲說:「一切道術皆統攝於六藝,而六藝實統攝於一心,即是一心之全體大用也。」又說:「天下萬事萬物不能外於六藝,六藝之道不能外於自心」,「六藝之本,即是吾人自心所具之義理」。因此,在文化、學術上如果「不知反求自心之義理,終無入頭處」。

馬一浮認為,只要「天地一日不毀,此心一日不亡,六藝之道亦一日不絕。人類如欲拔出黑暗而趨光明之途,舍此無由也」。更說:「國家生命所系,實繫於文化,而文化根本則在思想。」

馬一浮十分推崇《論語》一書。他認為,《論語》一書,其大義「無往而非六藝之要」。他說:「《論語》有三大問目:一問仁,一問政,一問孝。凡答問仁者,皆詩教義也;答問政者,皆書教義也;答問孝者,皆禮樂義也」。而「易為禮樂之原,言禮樂則易在其中」;「春秋為詩書之用,言詩書則春秋在其中」。又,他舉出《論語》中的「朝聞道,夕死可矣」章為「明生死之故」;「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章為「於遷流中見不遷,於變易中見不易」;「予欲無言」章為「顯性體本寂而神用不窮」等,為「易教之大義」。「正名」則為「春秋大用」之要。

馬一浮說:「六藝之旨,散在《論語》,而總在《孝經》。」因此,他也十分推崇《孝經》一書。他認為,「六藝皆為德教所作,而《孝經》實為之本;六藝皆為顯性之書,而《孝經》特明其要。故曰,一言而可以該性德之全者曰仁,一言而可以該行仁之道者曰孝。此所以為六藝之根本,亦為六藝之總會也。」

馬一浮認為心、思想是一切文化學術之根本,「不知反求自心之義理,終無入頭處」。因此,他反覆強調中國文化的根本精神即在於「發明自心之義理」,而且說:「須知教相多門,各有分齊,語其宗極,唯是一心。從上聖賢,唯有指歸自己一路是真血脈。」

馬一浮不僅主張破除程朱陸王的門戶之見,而且主張破除儒佛、儒道、佛道,以及儒、佛、道內部的種種門戶之爭。他認為,「末流之爭,皆與其所從出者了無干涉」。一些人所以斤斤於派別門戶之爭,都是由於他自己的「局而不通之過也」。他對於儒釋道的融會,可說是已達到了「圓融無礙」的境地。他能「隨意拈取老、庄、釋典以闡揚儒家宗旨,不惟不陷於牽強附會,且能嚴格判別實理玄言,不致流蕩而無歸宿」。

馬一浮的教育宗旨是「復性」。「復性」,是唐代李翱作為修養論提出的。馬一浮繼承了這一思想,並上升為教育的宗旨,還用「復性」來命名其創辦的書院——復性書院,足見「復性」之重要。

馬一浮認為要挽救儒家道德和人心,挽救國家,作為儒生只有通過研究儒術,講述和弘揚儒術去達到。1905年底,馬一浮從鎮江回到杭州後,在給其舅父何稚逸先生的信中就談了這個宏偉的誓願:「竊惟王跡中邁,九洲雲攏。群鹿競逐,黔首愁苦。將欲雍容決策,咄嗟樹義,卻虎狼於西土,驅狐鼠於中原,使功高泰山,國重九鼎,斯非常之烈,魁桀之事,非介夫素士所能預……甥雖不敏,竊有志於二宗。欲為儒宗著秦漢以來學術之流派。為文宗紀羲畫以降文藝之盛衰。將以匯納眾流,昭蘇群惑。懸藝海之北辰,示儒術之總龜,振斯道於陵夷,繼危害於將絕。體制草創,篇帙未具,并力綴輯,皓首為期。貯以鐵函,藏諸石匱,亦經甘樵蘇之棄,未敢希國門之懸耳。」

馬一浮十分重視讀書的方法,他的《讀書法》是他教育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馬一浮在復性書院開講時,專門講了《讀書法》一講。在《讀書法》中,他不僅闡發了格物致知的理學思想,還著重論述和總結了讀書的方法和經驗。馬一浮認為,讀書須先調心,也就是要定心,要集中精力。他說:「欲讀書,先須調心。心氣安定,自易領會。若以散心讀書,博而寡要,勞而少功,必不能入。以定心讀書,事半功倍。隨事察識,語語銷歸自性。然後讀得一書,自有一書之用,不是泛泛讀過。」馬一浮在《讀書法》中,不僅談了讀書須先調心,還反覆談了讀書一定要窮理、窮理要切己用力。他說:「學必資於讀書,而但憑讀書,實不足以為學。學有聞見之知和德性之知。聞見之知,亦有淺深、小大、邪是不同,然俱不是真知。德性之知,方是真知。」

馬一浮認為,讀書之道應該從四個方面去努力:一曰,通而不局;二曰,精而不雜;三曰,密而不煩;四曰,專而不固。他說:「通,則曲暢旁通而無門戶之見。精,則幽徽洞徹而無膚廓之言。密,則條理謹嚴而無疏略之玻專,則宗趣明確而無泛濫之失。不局,不雜,知類也。不煩,不固,知要也。類者,辨其流別,博之事也。要者,綜其指歸,約之事也。讀書之道,盡於此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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