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李叔同 修行

弘一當年執意出家,出家後頗為後悔,因發現佛門原非凈土,故想還俗。馬一浮等人勸道:「原先不贊成你出家,既已跨出了此步,就不要回頭了。」弘一這才打消還俗的念頭,終成一代高僧。

弘一剃度後,由人介紹,掛錫靈隱寺。方丈對他很是客氣,安排他住到芸香閣中。幾日後,弘一在客堂里遇到慧明法師,他對弘一喝道:「既是來受戒的,為什麼不進戒堂呢?雖然你在家的時候是讀書人,但是讀書人就能這樣地隨便嗎?就是在家時是一個皇帝,我也是一樣看待的!」於是,弘一在靈隱寺受比丘戒三十日,因讀《寶華傳戒正范》、《靈峰辟尼事義集要》,與現實相印證後,動悲心,開始關注戒律之學,他立誓學戒宏律。

靈隱受戒後,弘一前往嘉興佛學會,準備閱讀佛教典籍,開始研究律學。他掛錫精嚴寺的消息傳開後,許多人慕名前來求字,他極為難,因其已出家,應拋棄俗頁。范古農勸慰道:「佛法利生,本有多種隨緣善巧的途徑,書法又何嘗不能成為弘揚佛法的一種方便呢?若能用佛語書寫,令人見而生喜,以種清凈之因,這不也正是弘揚佛法的一種途徑嗎?」弘一聽罷即釋然,他當即請人買來筆墨紙硯,先為精嚴寺書一聯:「佛即是心心即佛,人能宏道道宏人。」從此以書接人,以字弘法。

馬一浮到應佛學會的邀請到嘉興講《大乘起信論》,弘一每次必去聽講,受益良多。在嘉興,弘一與范古農多有交往,他是繼馬一浮之後第二位對弘一法師產生重大影響的人物。弘一對他也推崇備至,稱其為自己最為欽服的居士。

1922年,弘一法師在溫州慶福寺掛單。寂山對弘一很是敬重,為照顧弘一過午不食,他將全寺的午餐時間改為上午十點。弘一很是感動,一日,到方丈室與寂山暢談,讓寂山上坐,請求拜寂山為師。寂山很是惶恐:「老衲德鮮薄,何敢為仁者之師?」反覆退讓,不肯就座。次日,弘一請人勸說,寂山堅決不肯受拜,但弘一堅持尊寂山為依止師,終身執弟子之禮。

弘一法師在慶福寺曾患痢疾,多日不愈,他對方丈寂山法師說:「小病從醫,大病從死。今弟子患大病,從他死好。惟求師尊俟吾臨終時,將房門扃鎖,請數師助念佛號,氣斷六時後,即以所卧被褥纏裹,送投江心,結水族緣。」寂山老人聽罷淚下。

弘一法師因持戒,不能用公共碗筷,回杭州時,從慶福寺借了一副碗筷隨行使用。抵達後,他立即托居士林贊華將碗筷帶回慶福寺。

凈土宗的大德印光法師的《文鈔》編錄出版後,弘一應編者之請,為該書題讚詞,二人結下法緣。其後二人開始有書信往來。弘一年年懇請印光大師將其列為門牆,但印光大師未答應。1924年底,弘一終於得償所願,印光法師答應為師。1925年,弘一至普陀山,正式拜師。

弘一法師在上海時,老友穆藕初到其掛單的太平寺拜訪,穆對弘一說,他覺得佛教是一種導人出離世間,逃避家國社會責任的宗教,當此國家衰微,正需國民奮發圖強之際,佛教於世又有何益呢?弘一法師答:「佛法並不離於世間,佛教的本旨只是要洞悉宇宙人生的本來面目,教人求真求智,以斷除生命中的愚痴與煩惱,修學佛法也並不一定都要離塵出家,在家之人同樣可以用佛法來指導人生,利益世間。就大乘佛教來說,其菩薩道精神,更是充分體現著濟物利人的人世悲懷,凡有志於修學佛法者,皆需發大菩提心,立四弘願,所謂『眾生無邊誓欲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以此自勵精進,無量世中,懷此弘大心愿,永不退失,只要是濟世利人之事,都可攝入佛道之中,佛教哪裡會是消極避世的宗教呢?」

弘一法師到安徽九華山去朝拜拙藏菩薩,途遇蘇浙軍閥混戰,滯留寧波,在故鄉春暉中學任教的夏丐尊得知後,迎他至上虞白馬湖暫住。姜丹書的《弘一律師小傳》中記載:「時丐尊任教於春暉中學,傍湖而居。見其啟擔,一敝席,草已稀疏零落,欲為易之,不可;一敝巾,本白而變灰,欲為易之,亦不可。且曰:其色雖不白,而無害於潔也,尚可用幾許年月焉,說罷便至湖邊洗冷水面,夏君心焉恤之,而無如何也。供張素食,累用香菰,卻之;用豆腐,亦且卻之。依其意,只許白水煮青菜,用鹽不用油耳。夏君心欲厚之,而無如何也。作客猶然,其平曰之茹苦,可想而知。」

弘一法師到紹興後,學生李鴻梁、蔡丏因、孫選青前來迎接,將他安頓在李任教的學校寢室中。李鴻梁去送飯菜,法師告訴他,齋菜太好了,非出家人所宜,李只好將每餐四色減為二色,可是法師仍覺得過精。

弘一法師與弘傘法師曾發願,重新修訂《華嚴疏鈔》,兩人計畫用二十年完成。弘一擔心有生之年不能完成,還特地囑咐蔡丏因,囑其將來紹續其業。但因耗費時間精力太大,他們最終沒有繼續下去,弘一一直引以為憾。10年後,他聽說黃幼希居士有此願望,還特地致函鼓勵。

弘一法師寫下了許多佛家經典著述。1924年八月,弘一的《比丘戒相表記》定稿,由因弘法師侍編,並由上海穆藕初獨自出資影印一千部。1926年,弘一寫《華嚴經十迴向品初迴向章》,為近代寫經傑作。1930年5月,法師至白馬湖,住夏丏尊、劉質平等為他集資建築的「晚晴山房」,圈典《行事鈔》。他在廈門萬壽岩安居時,用兩個多月時間,搜集資料,編寫了《地藏菩薩聖德大觀》……1938年10月,常法師迎接被困漳州的弘一大師回泉州,道經安海,弘法一月,法緣奇勝,有《安海法音錄》問世。

1927年3月,當局有滅佛之議。時閉關於杭州吳山常寂光寺的弘一法師請地方政要到寺中,向眾人出示一短簡,每人一張,所備墨寶與前來與會者恰好相符,竟似有前知之智。席間,法師婉言微語,潛移默化,然後,默坐良久,眾人讀短簡,汗顏不已。散會時,無人再提滅佛之說。來談者中,先前態度最為強烈的一位,正是法師的學生,出得寺門來,早已是惶恐不安,汗流浹背。此短簡中,所言何事,世人不得而知。17日,為滅佛一事,弘一又函教育界名流蔡元培、經子淵、馬夷初、朱少卿等人,提出整理佛教意見。

夏丐尊的45歲生日時,請弘一法師與經亨頤兩位老友到自己的小梅花屋敘舊。經亨頤想起昔年3人共事之往事,感慨不已,弘一也不禁為之潸然淚下,書《仁王般若經》偈,勸慰友人,偈曰:

弘一法師到慈溪的金仙寺訪亦幻法師,每日齋後,弘一必誦《普賢行願品》數卷,而亦幻住其隔壁,常略帶點孩子氣地偷偷躲在他的門外,聽他用天津方言誦經,覺得比自己親去念誦還更有啟示的力量,於是每每站上半天亦不覺疲倦。

弘一法師在廈門編寫完成《地藏菩薩聖德大觀》的前兩日,一位素不相識的地藏菩薩的崇信者盧世侯居士,前來拜謁法師,並呈奉他割指滴血而繪成的地藏菩薩聖像一尊。弘一以為是奇緣,頗覺不可思議。弘一法師當即請盧居士再畫一幅地藏菩薩九華垂跡圖,自己為之題贊10闋。

三十年代,潘天壽曾向弘一法師表示過想遁入空門的想法,法師說:「莫以為佛門清凈,把持不住一樣有煩惱。」潘這才打消了出家的念頭,終成一代國畫大師。

某次,弘一法師病未痊癒,寧波白衣寺住持安心頭陀邀他同往西安講經募款、救濟災民。頭陀伏地跪請,法師難以推辭,只好答應,臨行前寫下遺囑。劉質平聞訊趕到寧波碼頭勸阻,徑自將法師從輪船的三樓背下船來。到岸上,師生二人不禁抱頭痛哭。

1929年4月,弘一法師自廈門回溫州,途經福州鼓山,發現清初刻本《華嚴經》及《華嚴疏論篡要》。法師倡印二十五部,請內山完造分贈日本著名的寺院及大學的圖書館。有兩個不在其列的日本寺院得知此事後,還專門託人向內山完造求贈,弘一知道後又向補贈了三部。

弘一法師曾允諾為上海開明書店書寫活字字模,因當時坊間所用的活字字模,字體常參差不齊,印成文後行列不均,法師曾發願,得閑暇時,為開明書店書寫一套銅字模,用於刻印佛書。1930年5月,他開始著手書寫字模,但半個月後即放棄,一來因身體不適,二來,他認為有些文字不適宜出家人書寫,如屍部、刀部、女部中便有許多兇惡污穢的文字,入眼妨心,實在不願執筆。

劉質平、夏丐尊、經亨頤、穆藕初、周承德、朱穌典和豐子愷等7人發起募集凈資,為弘一法師在上虞白馬湖建三間平房,法師為它取名為「晚晴山房」。但因山房中諸事不便,法師放棄在此長期閉關的念頭。

1932年11月,53歲的弘一法師第三次去閩南,到廈門掛單萬壽岩,與性常法師結法侶之緣,自此,弘一法師定居閩南。

弘一法師曾有終老於惠安崇五凈峰寺之念,但此地每到重要的佛教節日,寺里都要搭台唱戲,鑼鼓喧天,爆竹齊鳴,如同民間的廟會一般。法師到後,讓傳貫告知寺主不宜在寺內演戲,請他移到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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