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金岳霖 邏輯

金岳霖十幾歲時,按照邏輯推理出中國俗語「金錢如糞土,朋友值千金」有問題。他發現,如果把這兩句話作為前提,得出邏輯結論應該是「朋友如糞土」。

清末民初,方言的問題比較大,大家到北京後,都開始學說北京話。金岳霖到清華教書不久,有一次開學典禮是教務長鄭桐蓀主持的。禮畢,他和金岳霖一起走,他問金岳霖是否能聽清楚他的話,金岳霖說:「清楚,雖然你說的是上海話。」他大驚:「啊!我還有口音呀!」金岳霖在文章中回憶道:「這句話仍是用上海口音說的。」

徐志摩這樣描述他那個研究邏輯的朋友金岳霖:「金先生的嗜好是撿起一根名詞的頭髮,耐心地拿在手裡給分。他可以暫時不吃飯,但這頭髮絲粗得怪討厭的,非給它劈開了不得舒服……」

西南聯大的陳蘊珍、王樹藏、劉北汜、施載宣(蕭荻)等人住在金雞巷,樓上有一間小客廳。沈從文有時拉一個熟人去給少數愛好文學的同學講一點什麼。金先生有一次也被拉了去。他講的題目是《小說和哲學》。題目是沈從文給他出的。大家以為金先生一定會講出一番道理。不料金先生講了半天,結論卻是:小說和哲學沒有關係。有人問:那麼《紅樓夢》呢?金先生說:「紅樓夢裡的哲學不是哲學。」他講著講著,忽然停下來:「對不起,我這裡有個小動物。」他把右手伸進後脖頸,捉出了一個跳蚤,捏在手指里看看,甚為得意。

金岳霖與梁思成、林徽因夫婦是很好的朋友。梁思成說:「我們三個人始終是好朋友。我自己在工作遇到難題也常去請教老金,甚至連我和徽因吵架也常要老金來『仲裁』,因為他總是那麼理性,把我們因為情緒激動而搞糊塗的問題分析得一清二楚。」

金岳霖曾細心地去分辨「愛」與「喜歡」兩種不同的感情或感覺。他說,愛說的是父母、夫婦、姐妹。兄弟之間比較自然的感情;喜歡說的是朋友之間的感情,是喜悅。二者經常是統一的,那就既是親戚又是朋友;不統一的時候也不少。

季羨林的眼中的金先生:在1932年9月14日清華大學的開學典禮上,有那麼多名人致辭,梅貽琦、朱自清、郭彬和、蕭公權、金岳霖、顧毓琇、燕樹棠等,季羨林覺得金岳霖的致辭最好。金岳霖說他在巴黎看了一齣劇,描寫一個病人(象徵各國國民),有許多醫生圍著他看,有的說是心病,有的說是肺病,有的主張是「左」傾,有的主張是右傾。紛紜雜陳,莫衷一是。這表示各種學說都是看到現在世界危機而想起的一種救治辦法,但最終也是沒有辦法。金岳霖還說,在動物園裡有各種各樣的動物,而猴子偏是最小氣、最不安靜的。人偏與猴子有關係,所以結論是人類不亡,是無天理。當時季羨林覺得他真是個怪物,竟敢這麼說。

抗日戰爭中,金岳霖先生教的研究生中,出了一位別出心裁運用邏輯推理的有趣人物。當時日本人常轟炸西南聯大所在地昆明,人們便常常要跑警報。這位哲學系研究生便預先作了一番邏輯推理:跑警報時,人們便會把最值錢的東西帶在身邊;而當時最方便攜帶又最值錢的要算金子了。那麼,有人帶金子,就會有人丟金子;有人丟金子,就會有人撿到金子;我是人,所以我可以撿到金子。根據這個邏輯推理,在每次跑警報結束後,這位研究生便很留心地巡視人們走過的地方。結果,他真的兩次撿到了金戒指!

金岳霖這樣回憶胡適:

「我認識的人不多,當中有些還是應該研究研究。胡適就是其中之一。我不大懂他。我想,他總是一個有很多中國歷史知識的人,不然的話,他不可能在那時候的北大教中國哲學史。

這位先生我確實不懂。我認識他很早的時候,有一天他來找我,具體的事忘了。我們談到necessary時,他說:『根本就沒有什麼必需的或必然的事要做。』我說:『這才怪,有事實上的必然,有心理上的必然,有理論上的必然……』我確實認為他一定有毛病。他是搞哲學的呀!

還有一次,是在我寫了那篇《論手術論》之後。談到我的文章,他說他不懂抽象的東西。這也是怪事,他是哲學史教授呀!」

上一章目錄+書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