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章 幽雪

通道之中一片沉寂,蘇文清掩口含淚,小鼎也是愕然站住,旁邊小灰向那陰沉男子看了一眼,然後悄然向前走了一步,大黃則是狗頭微揚,慢慢擋在了小鼎身前。

金色的光芒近在眼前,讓王宗景的眼睛都有些難以睜開,冰冷的法寶氣息從金斧上傳了過來,咫尺之隔的肌膚彷彿都像是被鋒銳的針刺了一般,隱隱作痛。那一刻,王宗景真的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被冰凍住了一樣,如墜冰窖。

只是那金斧落下時雖然帶著兇狠殺意,但就在堪堪砍到他額頭上時,金光一顫,卻是在距離王宗景頭顱不過數寸之外的地方,硬生生地停頓住了。那陰沉男子仍是一副面無表情的僵硬模樣,但看著性命操於己手的這個少年,眼中不知為何,又再次掠過一絲奇特而複雜的光芒。

王宗景額角冷汗,一絲絲滲了出來,儘管意外那陰沉男人沒有立刻痛下殺手,但金斧也沒有離去,就貼著自己頭顱邊,仍是隨時可以輕而易舉地取了自己的性命。而站在旁邊稍遠處的蘇文清小鼎則是在最初的驚愕過後,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做出什麼刺激這陰沉男子的事讓他立刻出手。

在這片略顯詭異的靜默中,一直顯得很有決斷的陰沉男子似乎第一次有些猶豫不決,他的目光並沒有看向其他人,而是只盯著王宗景,看得王宗景心中都有些發毛起來。誰也不知道為什麼這個陰沉男人會有這種奇怪的反應,但是他眼中那抹複雜的眼色,卻是一直沒有消退過。

就這樣有些奇怪的僵持突然出現,通道中因為那陰沉男子的古怪而陷入了詭異的僵局,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忽然外頭大石廳中傳來了一陣騷動聲,夾著幾個歡喜笑聲,隨即有人大聲道:「開了,開了。」

陰沉男子臉色一變,隨即冷哼了一聲,深深看了一眼倒在岩壁旁的王宗景,忽然起身收起金斧,一言不發地掠身而起,竟是就這樣飄出了石門,向石廳中的那個石台飛掠而去了。

王宗景眼角跳了一下,慢慢扶著牆壁站起身來,然而隨即便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這才發現自己或許是因為剛才面臨生死關頭太過緊張,整個人綳得太緊,此刻竟有種虛脫的感覺。而一旁的蘇文清與小鼎在最初的驚愕過後,此刻卻是大喜過望地沖了過來,連忙扶住了王宗景。

蘇文清頗有種喜極而泣的感覺,扶著王宗景的手臂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倒是王宗景定了定身之後,卻是最先反應了過來,一拉小鼎和蘇文清,低聲道:「別管那麼多了,快走,快走。」

蘇文清立刻反應過來,重重點頭,當下誰也不敢怠慢,都是發足向通道來路狂奔而去。

大廳之中,石台之上,當陰沉男子飛掠而回時,只見眾人在石台前圍成一圈,那個神龜門碩果僅存的劉承嶺站在最前面,而那隻號稱「神龜」的大烏龜則不知何時爬到了石台邊緣,在劉承嶺不斷輕聲地催促下,慢慢向前爬去。

說也奇怪,當這隻神龜靠近流淌在石台前那條小小血河時,它龜殼上的那一幅隱晦的圖案居然緩緩清晰起來,在一片靜默和無數目光的注視下,那隱約變換成一個鈴鐺之像,同時,這座大廳里突然彷彿從哪裡傳來了一陣悠遠清脆的風鈴之音,回蕩在眾人耳邊,可是當真去聆聽時,卻又發現根本就沒有這樣奇異的聲音。

伴隨著這奇異而若隱若現的清脆鈴聲,那條血河裡的血水似乎受到了什麼刺激,突然開始波動起來,從最初的平緩開始盪起了水波,浪頭從小到大,很快就變成了波濤洶湧,隨著神龜繼續向前,慢慢爬到了血河之中,血河裡的血水忽然一陣喧囂,赫然是迅速向兩邊倒退而去,露出了一條通向石台的道路。

同時,籠罩在整座石台上的血腥之氣,登時也為之低落不少。

劉承嶺明顯地鬆了一口氣,慢慢站直了身子,而周圍眾人也是面露喜色,這個時候那個陰沉男子已經回來站到人群中,旁邊數人都是低頭見禮,其中一人低聲把剛才的情況簡單說了一遍,最後向王宗景等人前頭置身的那處石門看了一眼,道:「尊者,剛才你過去那裡」

陰沉男子面無表情,目光只是看著前頭石台上,淡淡地道:「解決了。」

旁邊的人顯然平日頗為敬畏這位他成為尊者的男子,當下也沒多問,讓開了一個身位,以便他走上前去。陰沉男子走到人群前頭,站到劉承嶺邊上,向那石台瞄了一眼,只見這個時候血河中的血水似乎被一股奇異的力量所逼迫著不停倒退,最後更是逆行向上,沿著石台邊緣的血槽倒灌而回,漸漸都匯聚到石台最高處的那具黑棺中。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淡了很多,眾人看著這幅詭異的景象,一個個都是面色古怪,這些人中也多有見多識廣的人物,但似這樣的場面還真都是第一次看見。

眼見所有的鮮血都被逼到那黑棺之上,讓那黑棺原本深邃的黑色外表突然呈現出一大片鮮艷的紅色,站在劉承嶺旁邊男的陰沉男子微微點頭,眼中露出一絲滿意之色,同時目光落到石台一二層上那些外貌兇猛的兵俑身上。

劉承嶺老頭踏上一步,輕輕拍了一下神龜的龜殼,那隻大烏龜隨即停下了向前爬行的腳步,慢吞吞地轉過身來,劉承嶺從腰間一個包裹里拿出一株藥草,遞道神龜的嘴邊,大烏龜一口咬住,卷回嘴裡,開始慢悠悠地咀嚼起來。這藥草拿出之後,散發出一股葯香氣息,看來並非是普通草料,而是可以入葯煉丹的某種靈草。

或許是剛才破去血陣立了功勞,陰沉男子看向劉承嶺的目光便溫和了許多,沒有立刻追問他,而是在他餵食完神龜之後,對劉承嶺道:「這些兵俑有沒有問題?」

劉承嶺轉頭仔細看了一陣,遲疑了片刻,苦笑道:「這個不算風水陣勢,小老兒當真不曉得了。」

陰沉男子木管一轉,落到那隻大龜身上,在它龜殼上的那圖案上凝視片刻,道:「這隻烏龜背上的圖案似乎頗為神妙,有什麼來歷淵源么?」

劉承嶺心頭一跳,低下了頭,裝著向那龜殼上看一眼,臉上掠過一絲異色,但隨即恢複了正常,道:「這隻神龜乃是本門祖傳下來的靈物,生來就是如此了。」

陰沉男子沉吟了片刻,點了點頭,道:「好,我說話算數,你且退後。」

劉承嶺大喜過望,連連點頭,一路點頭哈腰地向後退去,人群中頗有人面有不屑之色,但也無人阻擋,地上趴著的那隻神龜看到劉承嶺走出去了,四足一伸,也跟著爬了過去。

這是石台之上血河已然消退,露出了一條直行向上的石階通道,一路通向最高處的黑棺,石階兩旁,便都是那些高大的兵俑。陰沉男子雖然看著這些兵俑也有些遲疑,但好像另有什麼命令比隱藏的危險更加迫切,所以也顧不上那麼多了,當下手臂一揮,在他的帶領下,這許多人開始走上石台。

就在他們走上第一層石台的時候,忽然間所有人突然都聽到從某個地方忽然傳來一個不算大但卻清晰的聲音:「咔!」

陰沉男子身子一頓,迅疾轉身一看,只見旁邊那些屬下也差不多是同樣的反應,面露狐疑之色,而石台下方,唯一一個沒上來的則是站在遠處的劉承嶺,正半蹲在地上拿出另一株藥草餵給那隻大烏龜,這時也是莫名其妙地看了過來。

似乎並無什麼異狀,陰沉男子默然片刻,再度轉身向上走去,這一次周圍人都下意識地屏息靜氣,除了些許輕微的腳步聲,再無其他的聲音發出。路過石階旁那些沉默佇立的兵俑時,可以看到這些凶神惡煞般的雕像上怒目圓睜,似乎正散發出一股股凜冽的殺氣,讓人心頭覺得很不舒服。

又走了幾步,最前頭的那陰沉男子已經踏上了第二層的石台,同時也看到了那四尊形如將軍的兵俑。也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又是一聲「咔咔」聲猛地回蕩開去,這一次卻不比剛才那般飄渺,清晰之極是從石台上方傳來。陰沉男子霍然抬頭看去,只見那石台之上的黑棺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突然間一股淡淡黑氣冒了出來,同時原本沒有遮蓋嚴實的棺蓋,竟是開始輕輕顫動起來,那咔咔之聲,也正是從棺蓋上傳下來的。

一股暴戾之極的氣息,猛然從上方黑棺之中騰起,陰沉男子面色大變,大喝一聲向後退去:「速退!」

「轟!」

就在他大喊出聲的同時,石台上方的黑棺猛地發出一聲轟鳴,巨大的黑色棺蓋赫然是整個被震飛開來,滾滾黑煙迅猛無比地從棺材裡飄出,轉眼間便把整個石台最上方完全籠罩,隨後,一雙血紅色的充滿凶戾之意的巨大眼睛,出現在黑煙深處,伴隨著這雙凶眼出現的,是一聲震耳欲聾的厲嘯聲。

嘯聲尖銳刺耳,如一陣波濤滾滾衝來,陰沉男子只覺得耳鼓一陣疼痛,心中震駭這究竟會是什麼妖物時,便聽到身邊突然有人驚叫一聲,嘶聲道:「兵俑,兵俑活了!」

他心中又是一沉,轉頭看去,果然只見那些密密麻麻的兵俑從原本僵硬的狀態突然紛紛動彈起來,如被陰靈附體,一個個緩緩睜開了殺意騰騰的眼睛,片刻後幾乎所有的兵俑都發出了一聲怪嘯,如妖獸嘶吼,隨即紛紛揮舞兵刃撲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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