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黃侃 趣聞

黃侃才華橫溢,文思敏捷過人,凡領教過的人都為之佩服。有一次,有人請他代寫一篇碑文,約好五六天以後來取。等一連過了四天,他都沒有動筆。直道第五天,取碑文的人來了,他才讓弟子研磨鋪紙,並吩咐把紙打好格。格打好之後,他揮毫一蹴而就,連上下款帶正文剛好寫道最後一格,一字不差。

放馬月光似水,明燈人影留夜,

安塏第前燕子,銜泥投止朱門。

黃侃行事頗怪,在北大授教時,很是喜歡一名叫鄭奠的學生。每次黃出門,鄭常常為其拿皮包。鄭奠畢業後,留任北大。一日,北大講授詩詞的黃節教授在家裡請客吃飯,黃侃和鄭奠同時是被邀請的對象。見面後,黃見鄭穿一件皮襖,便大為不悅地說:「我還沒有穿皮襖,你就穿皮襖了?」鄭回答:「我穿皮襖,你管不著我。」黃聽了很是生氣,從此便與形同陌路。

黃侃講學,聽者甚眾。一日,他對主持者說:「來者聽講雖勤奮,而我教桌上似缺少兩事。」問:「兩事是什麼?」即笑而答:「清茶一壺,瓜子一碟耳。」

大學者楊樹達要楊伯峻(古文史學家)拜黃侃為師,楊伯峻只肯送贄敬,不肯磕頭,楊樹達說:「不磕頭,得不了真本事。」楊伯峻不得已,只好磕頭如儀。拜師完畢,黃侃笑道:「我的學問也是從磕頭得來的,你不要覺得受了莫大委屈。」

黃侃講課,頗多奇行怪舉。田炯錦《北大六年瑣記》中回憶:「有一天下午,我們正在上課時,聽得隔壁教室門窗有響動,人聲鼎沸。下課時看見該教室窗上許多玻璃破碎,寂靜無人。旋聞該班一熟識同學說:黃先生講課時,作比喻說:好像房子要塌了。方畢,拿起書包,向外奔跑,同學們莫明究竟,遂跟著向外跑。擁擠的不能出門,乃向各窗口衝去,致將許多玻璃擠碎。」

程千帆曾記載,他在成都一位學者家裡讀到老師黃侃答覆這位學者的信,措辭極其謙和。這位學者去信讚賞黃侃所撰《音略》,黃侃回信說:「嘗自笑非經略之略,乃疏略之略也,何意先生稱道之乎?」程千帆於是感慨,老師脾氣壞,愛罵人,所以人們常忽略他性格中非常謹慎謙虛的一面。

後來黃侃搬走時,不僅不付房租,還在白色牆壁上用毛筆寫滿了許多帶鬼字旁的大字,畫了許多黑色叉叉,爬到房樑上寫了一行大字:「天下第一凶宅」,然後擲筆而去。吳向他索要房租時,他不僅拒不支付,還理直氣壯地說,再要房租,須還我兒來!吳見他如此不講理又有喪子之痛,只得作罷。

黃侃珍視圖書,勝過他物。某日整理書籍,發現《古書叢刊》第二函不見,便懷疑是某人所取。便在當天日記中記道:「此兒取書,從不見告,可恨可恨!」並寫一貼條,粘於書架之上。其辭曰:「血汗換來,衣食減去。買此陳編,只供蟫蠧。晝夜於斯,妻孥怨怒。不借而偷,理不可恕。」第二天,《古書叢刊》第二函在別的書架上找到了,黃才怒氣全消。

葉楚傖與蘇曼殊、黃侃同宴醉酒,已是子夜,自驅馬車至味蒓園再飲,時月明夜好。黃侃誦龔自珍《寫神思銘》中文句:「樓中有燈,有人亭亭;未通一言,化為春星。」徘徊久之,始歸。為此,葉寫有一詩:

黃侃在北京時,借住在吳承仕(簡齋)的一所房子中,二人本來都是章太炎的學生,相交甚厚。黃侃恃才傲物,在課堂上經常放言無忌,一次被女生告到系主任吳承仕那裡。吳知道黃的脾氣,委婉地請他注意,一言不合,兩人便鬧翻了。不幸的是,這年七月,黃侃在北大讀書的長子念華突然病逝,念華年僅十九,「性行和厚,能讀父書」,黃侃聞訊後悲痛欲絕。

黃侃晚年喜好《周易》,尤精於爻卦卜算之辭,自詡別有會通,可藉此致富。一日,卜得上上卦,便去都買彩票,竟然得中頭彩。黃異常得意,逢人便說:「今日所獲,稽古力也。」後用彩票收入購置了新屋一座。

黃侃處處維護國故。他認為木板書便於批點、執持和躺著閱讀,譏諷精裝的西式圖書為「皮靴硬領」,又說中裝的文明和舒適遠勝西裝,一邊說一邊將腳上的布鞋脫下來又穿上,並指著一位同學說:「看,你穿皮鞋,就沒有這麼方便!」

黃侃曾在金陵大學兼課,慕名來聽課者甚眾。孰料該校農學院院長某君,剛從美國獲農學博士頭銜回來,不可一世。某日,此君忽發奇想,要在校本部禮堂公開表演「新法閹豬」。海報貼出,全校轟動。當日恰逢黃侃上課,學生因去觀看「新法閹豬」者特多,故上課者寥寥無幾。黃便問明緣由,便宣布:今天上課者不多,大家都去湊湊熱鬧。在「閹豬」表演現場,院長某君先是得意洋洋地讓學生捆出一頭大肥豬,緊縛在手術架上,然後開腸破肚,誰知折騰半天也未能找到豬卵巢在哪裡,被「閹」之豬不久就一命嗚呼。「閹豬」表演卻變成了「宰豬」演示。黃侃很快就吟成一闋詞,以諷其人其事:

黃侃在北大任教時,慕其名,從其學者甚多。人稱黃門子弟為「黃門侍郎」。傅斯年在結識胡適之前,曾為「黃門侍郎」中的侍郎之一。

許多黃侃的研究者會將黃侃的嬉笑怒罵的性格,歸結於乃父黃雲鵠之真傳。說是黃翔雲老先生的生前,官至四川的按察使,貴為清政府的二品大員和著名學者,一生著述甚多,卻為人極是淡泊閑逸。黃老先生曾經在為清廷經手一件極正經的差事之事,為四川雅安金鳳寺的恬靜風光所吸引,一踏足進入寺內,與寺內的一位能文善詩的和尚酬唱甚歡,流連多日,竟把自己正經的差事丟到了腦後。上司頗是惱怒,仍動手參劾他。執筆的幕僚潦草地將此事歸結為「流連金鳳」四字。朝廷誤以為「金鳳」是妓女名。當年,清朝的官吏都是明令不容許狎妓的。黃雲鵠差一點為此遭到了朝庭的嚴譴。所以,一般的時論,都認定黃侃不僅是繼承了父親的「痴」的,他還將之發揚闡發為「癲」與「狂」了。

黃侃作一首七律《閨情》,詩中用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半、雙、兩等數詞,一氣呵成,頗為有趣。詩云:

黃侃曾在中央大學開設「文學研究法」課程,用《文心雕龍》作課本。他平時只管講課,一向不給學生布置作業。臨到期末考試,他又不肯看考試卷子,也不打分數。此做法在教務處那兒可過不了關,一再催促。最後,黃侃被逼急了,就給教務處寫了一張紙條,上書「每人八十分」五個大字。他的意思是學生總想得甲等,給九十分嫌多,七十分又非甲等。八十分正合適。教務處也無可奈何,就不再提起這事了。

一丈紅薔蔭碧溪,柳絲千尺六闌西。

二情難學雙巢燕,半枕常憎五夜雞。

九日身心百夢杳,萬重雲水四邊齊。

十中七八成虛象,贏得三春兩淚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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