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章 祁連山上

白簫醒來,發覺自己被關在一個地下黑牢中,伸手不見五指。過了一會,她才看清周遭的環境,地上骯髒潮濕,四壁沒有縫隙。她想不到謝劍雲竟在她的新房內設置了地牢,在心裡狠狠罵了幾句,忽又擔心,不知自己的身份是否已被識破。她依舊是男裝打扮,再摸摸身上,七彩鳳凰珠還在,暗器還在,這才略微放心。

她估計謝劍雲不久便會來審問自己,正當她在思考應對之策時,發覺地牢緩緩上升,有人打開牢門上的一個小孔,她還以為有人來救援呢,孰料那小孔里灌進一股腥臭之氣,然後小孔隨著關閉,地牢又沉降下去。白簫一下子被熏得暈了過去,人事不知。片刻後,她才慢慢蘇醒過來。

她懊悔自己魯莽,撇開展鴻飛,自作主張襲擊謝劍雲,以致中了埋伏,失陷在地牢。但忽而,她又想到,是大師兄將她帶到此處的,莫非大師兄跟謝劍雲是一夥的?轉念又一想,她跟大師兄是從小一起長大,大師兄的為人,難道她還不清楚嗎?可是,這事也太巧了,再一想,不知濱哥知道自己的新房被他們如此糟蹋會作何感想。

一想到徐濱,她又禁不住悲從中來,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頸上的七彩鳳凰珠。這時她猛然記起,徐濱曾說過這珠有解毒之效,忙拿出來嗅了嗅,麝香的氣息撲面而來,竟不覺腥臭味。她這才覺得徐濱所言非虛,心裡越發思念他起來,一時倒忘了身處險境。

又不知過了多久,忽覺地牢又緩緩上升,接著,有人打開了地牢門。

她覺得眼前閃過一片亮光,忙閉上眼睛裝睡,這時,就聽到有人在問:

「莊主,怎麼處置這小子?」

「看看她可有氣息?」那是謝劍雲的聲音。

奸賊!他日我出去,必定回來找你算賬!白簫一邊在心裡罵,一邊屏住氣息裝死。這時她感覺有人將手指伸到了她的鼻子底下,過了會兒,又拿開了,「像是沒氣息了,莊主。」又聽一個小廝道。

「這葯果然管用。」謝劍雲道,「去,把她給我捆起來。車已經來了,等捆好了,馬上就送走!」

這番話讓白簫的腦子活動了起來。他們要把我送哪兒去?聽謝劍雲的口氣好像是知道我是誰的,可他又怎會知道?我臉上至今還戴著臉罩呢!再說,他們又為何要把陳掌柜運到山莊?難道,這陷阱就是為我而設?他們知道我會來嗎?

正在思忖間,就聽一個家丁來報:「啟稟莊主,展大爺求見,在大廳候著呢。」

大師兄?白簫心中一喜。

謝劍雲道:「哼!我不理他,他倒找上門來了。說我不在!」

白簫聽到此又是一喜,看來大師兄不是謝劍雲的人,而且,他已經逃脫了。

「可有人已告訴他您在。」那家丁道。

「誰多嘴?也好,我倒要在這廝嘴裡套點話,問問他這幾天夜裡都在幹什麼。」謝劍雲接著道,「你們趁她還沒醒,趕緊把她捆起來。

手腳利索點!」

兩個小廝點頭稱是。

白簫聽見謝劍雲罵罵咧咧地出了門。

屋裡只剩下兩人,白簫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這兩人找來了一根繩索,朝她走了過來,白簫方要跳起來點這兩人的穴位,忽然,眼前閃過一道人影。她睜眼一看,竟是個不認識的老頭,大約七旬以上,手腳麻利極了。那兩個小廝才開口要問,就一個「你」字剛出口,已被老頭點了穴,兩人立時僵在那裡動彈不得。

老頭也不與她說話,只回頭看了她一眼,便奔了出去。白簫立時緊跟過去,庭院里竟然空無一人,只停著輛馬車。白簫用眼角看到車裡的兩個馬夫早被人劈昏了,估計也是這老頭所為,再看他已躍出了幾丈遠。

她見老頭招手要她跟上,便不假思索地跟著他躍上了屋頂。跟了幾步,她發現來人輕功極高,遠勝於師父,不由暗暗納罕。不知不覺間,兩人已遠離雲台山莊,到了一座小山上的涼亭里。

白簫知道自己是遇上高人了,忙跪下拜謝。那瘦骨嶙峋的老翁竟一點也不謙讓,安然受了她的大禮,隨後拿出一塊大餅,遞給她道:「去就著山泉吃吧!」這下白簫真是求之不得,急忙奔到泉水旁,大口大口吃起來。其實那隻餅並非美味,但對飢腸轆轆的她來說,無異珍饈。

當下她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在估量對方的身份。顯然對方並無惡意,只是不知是何方高人。

正在此時,老人道:「吃完了嗎?看這是什麼!」白簫一看,竟是那把銀簫!咦,剛才還在身上,什麼時候到了他手裡?看來真的是高手!她接過銀簫,下拜道:「多謝恩公,可否賜告高姓大名?」

「你先說。」老人道。

白簫看著老人的臉,不覺有些害怕,囁嚅了一會兒,才輕聲道:「徐玉簫拜見老人家。」

「你是徐士清的兒媳婦?徐濱的妻房?」老人的話竟像在審案。

白簫連說了兩個「是」。

「聽說你新婚之夜丟了丈夫?你也太不小心了,自己的丈夫在洞房花燭夜都會給弄丟了,那就難怪你會在這裡丟了自己。不是老夫來救你,你還有命嗎?」

這兩句不陰不陽的話聽到白簫耳里,她只覺得有趣,從小到大,她倒還沒見過如此說話的長輩,於是笑道:「大不了,我以後請老英雄吃飯,只是我現在沒錢。」

老人瞪了她一眼道:「哈,老頭子救你一命,連口酒都沒得喝,徐家什麼時候出過你這般小氣的人?也罷,你上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就此別過。」說罷,氣呼呼地扭頭要跑。

白簫想,他知道我家的事,我對他卻是一無所知,怎可不問個清楚就讓他跑了?她大聲道:「三更不改名,四更不改姓,老人家,留下萬兒來!要不然——」

那老兒回過頭,狡黠地看著她道:「要不然怎麼樣?」

「敵得過姑娘手中的銀簫,就讓你走,敵不過——」

「老頭子只有一把瘦骨頭,你這把沉沉的銀簫,要把老頭子打死嗎?」

「你我無冤無仇,我為何要你性命?只要你把真名實姓道個明白,他日也好讓我請你到宿城的大酒家海吃一頓,略表我的謝意。如何?」

「我不幹,老頭子為吃酒菜,送掉性命不值!老頭子這就走也!」

說罷就要走。

白簫叫道:「老人家,恕我徐玉簫犯上了!」說著拿起銀簫,裝模作樣要吹,誰知剛拿起,這支簫也不知怎的,就飛到了老頭的手裡。

白簫大驚,不過她也是有心試探的,以逼他露底;現在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當下心悅誠服道:「晚輩適才冒犯了,還望老人家恕罪!」

那老人哈哈大笑,說了一聲「好丫頭」,便一掌平平推出,白簫立覺一股排山倒海之氣撲面而來,忙拿起銀簫應戰。老人笑道:「快使出你的看家本領!」白簫初逢勁敵,便一招「和風細雨」遞了過去,老人又一掌切過,看似尋常,白簫卻覺胸悶氣惡;勉強又使了招「烈日炎炎」,卻難擋對手的平實招數。老人又笑道:「把你師父的絕學都使出來!我倒要看看他是怎麼當師父的。」說罷,氣定神閑地又慢慢推過一掌。白簫早已乏力,但見此人提及先師時語氣中似帶著幾分輕蔑,心裡不免有些氣急,怕自己給師父丟臉,忙拚命使出一招「宿鳥投林」,老人的招式卻無甚變化,始終是看似平常的一個招式。令白簫更可氣的是,老頭似在耍自己,見她手忙腳亂,便收回掌力,等她回過勁來,又逼了過來,他難不成也是想窺探本門不傳之秘?想到此,她越發心浮氣躁,陣腳大亂,十招統統使完,也奈何不了老人家的一招。

她不甘落敗,反反覆復儘是這幾招,卻都被老人掌力遏阻,施展不開,毫無威力可言。最後,她力竭倒地,兀自發獃。

片刻後,她才醒悟,見老人坐在她跟前,微微含笑,立時覺得無地自容。她勉強站起,一扭頭就要往山下跑,只聽老人在後面笑道:「打輸了就不要問我姓名了?」

「誰輸了?我餓了,沒力氣!」她賭氣道。

「那咱們先去吃,吃飽了再重打!」

「行!」

「那好,我請客!」老頭爽快道。

「好,今日你請,以後我請!」白簫大聲回應。

老人哈哈大笑:「行啊!前面就有個鋪子,走!」話音剛落,他就施展「一鶴衝天」的輕功絕技,騰空而起,如飛般向前躍去。

白簫直趕得汗流浹背也趕不上,當她氣喘吁吁進門時,老人已經在享用熱氣騰騰的蓋澆面了,她頓時羞慚滿面。

那老人大約也已看出她極餓,就呼來堂倌為她叫了一碗大肉面,說道:「丫頭,吃吧,吃飽了再說。」

白簫道聲「多謝」,便大吃起來。待她吃完,又有兩個熱騰騰的大包子送到眼前。她偷眼看老人,只見他臉上的詭詐之色已去,換做了一副慈愛的面容。白簫雖不知他姓名,也窺知其人是友而非敵了,於是大半個心放了下來,吃得更是有滋有味。

不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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