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無錫白家

徐士清與林湧泉及小道士盤月一起,帶著兩個裝著屍體的大木箱,一路南行,不停不歇,三日之後,便到了無錫。徐士清按照白志遠當初留下的地址,直奔白家簫館。快到簫館時,他才驀然想起,白志遠此次幫忙是瞞著家眷的,自己這樣攜著屍體貿然上門,多有不妥,於是便讓林湧泉和盤月在路邊的清風茶樓候著,他自己則先進白家簫館打探一番。

白家簫館店鋪甚小,店鋪內除了陳列著十幾支大小各異的簫管外,還有古箏、琵琶、笛子等樂器。徐士清望著架子上一根精緻無比的紫竹洞簫,心想,看來這白志遠不僅是個技藝超群的仵作,對音律也極為精通,改天定要請他再來山莊一聚。如他不嫌棄,乾脆延請他當兒子徐濱的老師,教教音律,也讓這小子從小識得些高雅之術,而他自己則教授武功。如此傾心相授,再過二十年,兒子豈不文武雙全?一想到這裡,他不禁露出笑容。

「徐莊主。」此時,背後有人叫他。

徐士清聽出那是白志遠的聲音,回身作揖道:「白先生……」剛想往下說,又想到了白志遠的家眷,於是不由朝白志遠身後的帘子望去。

白志遠倒笑了。

「莊主有話,但說無妨。我內人因得了風寒,耽擱了行程,如今尚在娘家休養。這店裡,現今就白某一個人。」

徐士清聽他這麼說,便放了心。他先問:「白先生,我岳父的屍體可曾運到?」

「已經運到。我已將它安置在一個安全的地方。」

徐士清也不問他安置在哪裡,心想這白仵作精通驗屍,自然知道該如何保存屍體。他又問:「白先生,不知我岳父頭部被砍的刀痕,可有結果了?」徐士清記得白志遠說過,類似的傷痕他曾見過,如今這裡只有他們兩人,正好可以說話。

「已經找到了。」白志遠從櫃檯後面拉出兩張竹椅來,又說道「:來,莊主,我們坐下說。」白志遠將其中一張椅子推到徐士清面前,徐士清看見這張椅子上鋪著厚厚的棉墊,也不推讓,便坐了下來。白志遠又給徐士清沏來一杯綠茶,接著進屋翻找東西,如此,忙乎了好一陣,才在徐士清面前坐定下來。

徐士清看見不知何時,他手裡多了兩樣東西,左手是一張紙,上面有墨汁划過的黑道,右手裡則拿著一塊小小的竹片,上面有清晰的刻痕。他正想問這兩樣是何物,白志遠開口道:「莊主,這是我從文鏢師的傷口上拓下來的傷痕圖,」他將那張紙遞給徐士清後,又搖了搖手裡的竹片,「這是我過去收集的刀痕圖。」

徐士清將紙上的刀痕跟竹片上的刻痕作了比對,雖說不是一模一樣,但相似度也有九成。

「這是……」徐士清眼睛盯著那個竹片。

「莊主請看背面。」

徐士清將竹片翻過來,卻見上面清晰地刻著幾行字:

「覺乘,蓬萊派玄凈真人座下大弟子。

圖翠琳,三十四歲,覺乘之妻,太極刀,刀身二尺三,下劈式,用力大於兩百斤,頭部被劈,身首異處。」

白志遠解釋道:「此案發生於七年前。死者名叫圖翠琳,是覺乘偷娶的妻子。因這女人身懷六甲,吵上蓬萊島,覺乘怕事情敗露,就殺人滅口,還將屍體埋在林子里,不料卻被尋食的野狗刨出。當年蓬萊派的掌門玄凈真人請我去驗屍,我收集了所有蓬萊派弟子的兵器痕。

雖說武功也出自同一門派,兵器也有相同的,但因各人的身材力氣不同,入門前後不同,又各有不同的經歷習氣,再說使刀時的心境也各有不同,所以各人使刀的手法總會有細微的差別,如此,刀刃的耗損度也會各不相同,留下的刀痕也會有差別。」

「那白先生的意思是,只要看刀痕,便能看出是誰使的刀?」徐士清問道。

「八九不離十。」

徐士清大驚道:「照這麼說,兇手就是那個覺乘了?」

「不,應該不是他。」白志遠卻道。

這下徐士清聽不明白了。

「請白先生指教。」

「可以肯定的是,那人用的是覺乘的刀,連手法也如出一轍,但力度卻差之千里。覺乘的那一刀乾淨利落,一刀下去,力度超過兩百斤,但殺害文鏢師的那一刀,我測了一下,估計力度不會超過七八十斤,所以兇手應不是他。此人的武功應遠弱於覺乘,但此人既能拿到覺乘的刀,又會覺乘的功夫,應是他的身邊人,或許是他的弟子。」

白志遠的一席話讓徐士清茅塞頓開。

「如此,只要先找到那覺乘,不就等於找到了兇手?」但忽然又想到,「可這覺乘當年殺了人後,有沒有被抓到官府法辦?」

「自然是沒有。事情敗露後,他便逃走了。實際上,我懷疑是老道姑自己放的人。覺乘是她的大弟子,她對他向來偏愛,怎忍心殺他?」

「此事也沒報官嗎?」

「玄凈真人平生最討厭跟官府打交道。當年,我正是向她保證不報官,她才請我上島的。自然,我也是有條件的。那時我在搜集《痕迹譜》,少林武當丐幫那些大門派我都有了,小門小派,各門各戶,也都搜集了七七八八,唯獨缺那蓬萊派。只因他們蓬萊派的人,長期寄居在蓬萊島上,平時較少出來走動,也很少與江湖人士發生糾葛,所以,我連一宗記錄都沒搜集到。正好那時老道姑找上門來,她同意我搜集刀劍痕迹,我便答應對此案保持緘默。為此我還特意借口母親生病,告了三個月假。」

「原來如此。」徐士清點頭道,轉念又想到覺乘,便問:「請問白先生,這覺乘大約多大年紀。」

「恐怕也有三十多了。」

徐士清心想,人海茫茫,也不知道到哪裡去找他。這時,卻聽白志遠在問:「莊主。我上次聽說,那兩個道士曾去文家討要一個黑木碗,可有此事?」

徐士清聽他提到黑木碗,頗有些意外,再一想,這白志遠曾經在蓬萊島上住過三個月,其間一定跟玄凈真人及蓬萊派的人多有接觸,也許,他聽說過這黑木碗的事,於是便試探性地問道:「白先生,你是否知道這黑木碗的玄機?」

「我正要跟莊主說這木碗的事。」白志遠答得很坦然。

徐士清心中一喜,忙道:「白先生請說。」

「這木碗,本名五真碗,因其上面刻有五套絕上武功秘笈才得名,乃玄凈真人所留。當年,大弟子覺乘出了那樣的事,她很是難過,於是就萌生了退隱之念。因我在蓬萊島住了多日,跟她頗談得來,她便引我為知己。當時,她準備將三套內功心法。兩套劍法均寫下來,傳給最小的弟子青木——因此人忠厚老實,且武功又在其他幾個弟子之上,所以她決意傳掌門之位給青木。但她又怕留下的武功秘笈抄本會被其他弟子搶走,於是就跟我商量。那時,我知道有種木頭不僅質地堅硬,容易保存,且容易刻字,就給她出主意,不如將武功秘笈用微雕的形式刻於木碗之上——實不相瞞,那武功秘笈,就是我替老道姑刻在碗上的。」

徐士清生平好武,聽說蓬萊派的武林秘笈全刻在那黑碗上,當下便心旌搖蕩起來,恨不得立刻趕回家將黑碗拿出來研究一番。這時,他又聽那白志遠說:「我說的是真正的五真碗,我不知道莊主那裡的是真是假。」

徐士清心中一涼,忙道:「敢問白先生,如何辨別真偽?」

「其實很簡單。」白志遠起身進屋,翻出一個帶柄的小玩意兒來,「這是我朋友送我的西洋放大鏡,你只須將碗底放在燈下,用此鏡一照,便會看見一個清晰的指印。那是玄凈真人的指印,我製作此碗時,特地拓上去的,莊主且回去一看便知。」

徐士清接了西洋鏡,連連稱謝。

白志遠卻道:「莊主不必謝。在下只想懇請莊主辨明真偽後,若確定是真的,將它歸還青木道人。」

這句話似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徐士清也明白,這畢竟是蓬萊派的絕上武功,他得來雖說是無意的,但就此佔為己有確非君子所為,就算以此練就無上武功,也會留下一個千古罵名。若是讓師父得知此事,更不得了,恐怕他老人家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再說,如果讓江湖中人得知他藏匿著蓬萊派的武功秘笈,還不鬧得他家雞犬不寧?

所以,就算是萬般不舍,他也終究是要還回去的。

如此一想,他心裡倒也坦然了,當即許下諾言:「白先生,在下只要辨明我那裡的是真碗,必定會將此碗雙手奉還,決不食言。」可是,話剛出口,他又為難起來,「只是白先生,如今也不知道這青木道人去了何處。」於是,他便將自己在紅籌寺遇到的事一五一十說了一遍。

白志遠聽罷他的敘述,先是皺眉問道:「據我所知,那紅籌寺周圍均是機關陷阱,你們是如何上山的?」

徐士清很是驚訝。

「我們只是跟山下的客棧打聽了一下路線,便上山了,也沒人說那裡有陷阱機關。實際上,也確實沒碰到什麼陷阱機關。」

白志遠沉思良久,才低聲道:「看來,紅籌寺是有姦細了。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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