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紅籌寺亂局

次日中午,林湧泉將文蘭送至雲台山莊後,徐士清便與他一起出發前往紅籌寺。本來,由宿城到紅籌寺,大約需要四天時間,但他們日夜兼程,不出兩天半,便到了紅松嶺下,而紅籌寺便在此山的半山腰。

徐士清在出發前,也托陳南城打聽過紅籌寺的來歷。他知道紅籌寺乃木劍門的駐地;而木劍門則由蓬萊派的青木道人所創。當年蓬萊派有「蓬萊四子」,個個身負絕技,武藝高強,青木就是其中之一。

七年前,蓬萊派的掌門玄凈真人離開蓬萊派,外出隱修,臨走時,她將蓬萊派的掌門之位傳給了弟子青木,誰知師兄弟個個反對。不久後,青木便被幾個師兄弟逼出了蓬萊島。在那之後,青木便跟他的六十八名弟子一起來到紅松嶺上落腳,大概是因為感觸於自己被同門師兄弟逐出師門的境遇,他成立木劍門後,設下門規,門下弟子不可自相殘殺,違者將被廢除武功。而令這一門派聲名遠播的則是它的另一條門規,即門下弟子不可殺生,違者將被刺瞎雙眼。那一年,他所有的弟子都將鐵劍換成了木劍,木劍門隨之產生。徐士清還聽說,大部分時候,木劍門的弟子都在寺內跟隨青木一起修行練武,幾乎不與外界接觸。

所以,當他看見紅籌寺洞門大開時,不由大吃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林湧泉也十分意外。

「會不會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徐士清道。

兩人相視一眼,都有種不祥的預感。他們先在門口朝里張望了一番,見裡面始終沒人出來應門,才慢慢將一隻腳踏了進去。

紅籌寺跟別的寺院差不多,只是房屋稍微顯得破舊了些。

首先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偌大的庭院,徐士清看見,泥地里有幾排花被踩得東倒西歪,一個大水缸被傾翻了,水流滿地,另一個被砸得粉碎,碎片幾乎蔓延到這個庭院的各個角落。地上還丟著幾把劍,徐士清撿起其中一把,發現上面有毛髮和零星的血跡。

莫非這裡來過強敵?

「姐夫,到這裡來。」那是林湧泉的聲音,他已先行一步,走進了內殿。

徐士清循聲而至,卻見屋內的桌椅板凳悉數被丟在角落,且每把椅子上都有被刀劍砍過的痕迹。再看寺中的幾尊塑像,均被砸得粉碎,徐士清認出其中兩尊塑像,一個是道教創始人老子,另一個是太上老君。最後一尊塑像,從衣著上看像是女性,它是三尊塑像中損壞最少的,徐士清猜測那便是青木的師父玄凈真人。

林湧泉走出內殿,又拐進後面的小院落,徐士清不斷聽到他開門關門的聲音,還聽到他在大聲嚷:「有人嗎?有喘氣的嗎?有喘氣的說一聲!」

可是,他里里外外叫了一圈,沒有任何人作出回應。

「看來這裡一個人也沒有。」林湧泉走回到徐士清的身邊。

徐士清點頭表示贊同。「也不知這裡出了什麼事。」他道。

就在這時,他耳邊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賢弟,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他輕聲問林湧泉。

林湧泉側耳傾聽,隨後指指那第三尊塑像。

徐士清也覺得那聲音就來自玄凈真人的塑像。其實,塑像有三米多高,整個內殿也只有那一個地方能藏人了。

兩人不敢造次,小心翼翼靠近它。此時兩人心裡怎麼想,各自都心照不宣,他們彼此交換了眼神,最後由徐士清出馬。

徐士清湊近塑像,抬起腿猛地踢過去,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這尊泥制塑像重重摔倒在地上,頓時斷成了兩截。接著,一雙人腿從裡面掉了出來。兩人一驚,但看到那雙腿在動,兩人又都鬆了口氣。

看來,那人只是躲在裡面,並沒有死。徐士清和林湧泉分別從前後兩個方向圍住了塑像。

「出來!」林湧泉踢了一腳地上那人的腿。

那人哼哼了好一陣,才慢騰騰從塑像裡面爬出來。徐士清這才發現,原來是個十二三歲的小道士,想來定是木劍門的弟子。

「喂,你是什麼人?」林湧泉開口便問。

那孩子看看林湧泉,又看看徐士清,似乎一時沒搞清到底是怎麼回事。

「喂,問你話呢!」林湧泉踢了他一腳。他捂住腿,痛得嗷嗷直叫:「哎呀!哎呀,有話好說。大家都是同門兄弟,我跟你們無冤無仇,有話好說啊。」

「你說什麼?同門兄弟?」林湧泉倒笑了起來,他拉了拉小道士的頭髮道,「來,告訴你爺爺。你是什麼人,是誰把你弄到裡面去的?」

那孩子茫然地看著林湧泉。

「原來,原來……」他說著說著,竟沒說下去。

「『原來』什麼呀!老子問你的話,你聽見沒有?」林湧泉又重重扯了下他的頭髮。

小道士露出痛苦的表情,徐士清見林湧泉揮掌欲打,忙阻止道:「許是受了驚嚇,讓他先緩過來再說吧!」

「姐夫有所不知,這小潑皮來歷不明,誰知道他是不是偷了紅籌寺的衣服,躲在這裡裝道士,還是讓我先教訓教訓他再說。」說罷,就舉起右掌朝那小道士的臉揮去,想不到那小道士倒很伶俐,身子一閃,便躲了過去。

「說我來路不明,我看你們才是來路不明!」小道士退出兩步,指著他們大聲道,「我是木劍門座下弟子盤月,排名第六十九。你們是誰?」

「六十九。可我記得,木劍門一共只有六十八個弟子啊。你別是冒充的吧?」林湧泉笑嘻嘻地看著小道士。

這句話好像是點到了小道士的痛處。他瞬間紅了臉,低聲道:「本、本來說好明天晌午行拜師大典的,可是今天清晨,突然有人領了一隊人馬趕來,說是太師父的同門師兄。他們一來,就跟師兄們打了起來。

那人武功高強,師兄們不是他的對手,後來太師父出面,還打了半個時辰,才把他打跑。」

「那現在你太師父他們人呢?都到哪兒去了?」徐士清問道。

「他們、他們應該是走了!」

「走了?」

「用過午膳之後,師兄叫我過來擦塑像,接著,他們就到太師父房間去了。我擦了一個多時辰,終於擦乾淨了,就跑出去找師兄,我想叫他來看看我擦得可乾淨。可等我跑到外面,卻發現里里外外一個人都沒有。正好這時候,我聽見有人從大門口進來,偷眼瞧了,竟是早上打上來的那伙人。他們看上去氣勢洶洶,我嚇壞了,又沒處躲,就爬進了太師祖的塑像……就是這個。」盤月神情黯然地指了指倒在地上的玄凈真人塑像,忽然又抬腿朝它踢了一腳,眼看著第二腳就要踢過去,林湧泉一把揪住了他。

「喂!小道士別亂來!你這可是在欺師滅祖!」

「管它呢!當初要不是我跟著爹一路討飯到這裡,他正好餓死在門口,我也不會進這紅籌寺的破門!」盤月又狠狠踢了一腳地上的塑像,憤憤道:「如今他們定是逃走了!我聽師兄議論,太師父覺得這裡不安全,想另擇地方安身。哼,他們只顧自己逃命,卻把我忘在這裡,要不是我機靈,早被那個大胖子抓走了!這種師兄還能叫師兄嗎?」

徐士清本想問問盤月,那大胖子的真名叫什麼,但又一想,那人八成是青木道人的師兄,再說一聽便知,這是「蓬萊四子」之間的內訌,是非曲直只有他們幾個自己知道,與旁人無關。他這個外人,何必多管閑事?想到此,他便決定還是言歸正傳。

「小師父,你可認識修善?」

「認識啊。他排名第十,是我師叔。不過,他已經死了。」

小道士輕飄飄的話卻讓徐士清渾身一震。林湧泉也很驚訝,問道:

「他死了?什麼時候?」

「三天前。他跟修覺師叔一起外出辦事,回來後沒幾天兩人就都死了。師兄說,他們是因為沒能拿回本門的聖物,所以自殺了。」

「自殺?兩人都自殺了?」林湧泉又問。

「對啊。」

不對!這也太湊巧了,其中一定有蹊蹺。徐士清心道。

「他們二人被埋在哪裡?」

「就在後山。」盤月朝後一指。

「你可否帶我們去?」徐士清忙問。

盤月猶豫了片刻,才點頭答應。

不出半個時辰,徐士清和林湧泉便在盤月的帶領下找到了修善和修覺的墓。徐士清叫林湧泉看著屍體,自己跑下山去找人。此地人煙稀少,他費了好一番工夫才找到幾個壯漢跟他一起上山,將屍體挖了出來。

屍體已經開始腐爛,皮膚髮青,還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臭味,雖然如此,徐士清還是忍住噁心,仔細查驗了兩具死屍脖子上的刀痕,從表面上看,的確是刀傷,但是木劍門不是只有木劍嗎?他們是用什麼兵器抹的脖子?會不會所謂的自刎也是假象?

「小師父,我問你,你這兩位師叔被發現時,可曾見到他們自盡用的兇器?」他問盤月。

「用木劍啊。」

「木劍?木劍也能殺人?」徐士清道。

盤月也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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