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仵作驗屍

文蘭和林湧泉的喜酒,徐士清只喝到一半,便不得不離場了。原因是家僕來報,陳南城老掌柜已從無錫回來了,帶著一名客人,正在議事廳等候。三天前,陳南城遵他的吩咐去無錫請仵作白志遠,如今聽說已帶了一個客人回來。此事非同小可,徐士清聽了來報,立刻下了酒席,匆匆別過一對新人,趕回雲台山莊。

他回到雲台山莊時,已接近戌時。他快步走到議事廳,推門進去,卻見陳南城和一位陌生男子正坐著說話。那名男子大約四十歲,身材瘦長,穿一襲青布長衫,黑布棉鞋,手裡拿了根不粗不細的簫管。徐士清記得陳南城當日說過,白志遠不當仵作後,便在無錫城開了家專做簫管的作坊為生,看來此人必是白志遠無疑了。

陳南城見他進來,忙起身迎接,那名男子也跟著站起。

「莊主,這就是我表弟白志遠。」陳南城直接作了介紹。

徐士清立即向白志遠拱手作揖:「原來是白先生,久仰久仰。」

白志遠向他拱手笑笑,算是回禮了。

「陳掌柜,你可曾跟白先生說過此行的目的?」徐士清直接問道。

「我已說明。只不過他只能在宿城待兩天。」陳南城道。

「兩天?」徐士清覺得時間未免太倉促了些。

陳南城卻笑道:「莊主放心,只要不節外生枝,兩天時間驗屍已經足夠。不信你可問他。」

徐士清回頭望向白志遠,後者朝他點了點頭。徐士清勉強放心,但還是多問了一句:「白先生這次來,家中可曾安頓好?」他想,假如白志遠的家眷沒有異議,還是多留白志遠幾日更為妥當。

可陳南城卻搖頭道:「莊主有所不知,他是瞞著家裡人出來的。

我去的那幾天,正好他夫人回了娘家,大概三天後回來,因而他兩天後一定得回去。若是他出來重操舊業的事讓夫人知道的話,恐怕以後就沒好日子過了……」陳南城說罷,笑著拍了下白志遠的肩。

「如此,是真的不敢留白先生了。」徐士清道,又問,「白先生,我已將我岳父的遺體放在雲台山後面的山洞中,你看我還需要準備點別的什麼嗎?」

「炒過的酒糟兩斤,煮熱的醋兩升,皂角水一盆,六盆清水外加兩條幹毛巾。」白志遠口齒清晰地說。

徐士清立即拉開門,吩咐門外的徐慶抓緊準備。

不多久後,他們便披星戴月,騎馬來到雲台山的後山。

徐慶和另兩個家丁在前面掌燈引路,陳南城和白志遠走在中間,徐士清自己則斷後。

雖然雲台山是他的地方,但他深知,這裡地廣人稀,守得住一個洞卻不可能守住整座山。況且岳父死得不明不白,兇手若知道屍體的所在,為了消滅證據,難保不蠢蠢欲動,因而他覺得還是小心為妙。

山洞的門口有兩個家丁正坐著聊天,看見莊主駕臨,連忙雙雙站起。

「今天可有什麼動靜?」徐士清問道。

其中一個家丁道:「莊主,我等日夜守護,沒有發現附近有可疑的人。」

徐士清放了心,隨即又吩咐:「都給我打起精神,如有什麼動靜,隨時來報。」

「遵命。」兩個家丁俯身諾道。

此時,徐慶已掌燈先行一步進了洞,徐士清緊隨其後。「白先生請,小心路滑。」徐士清朝後招呼著白志遠。

文瑋峰的屍體被平放在一塊石頭上,身上蓋著草席。徐士清怕屍體發臭,便事先吩咐下人在洞中焚了盤香。白志遠提著他的工具箱,走到屍體邊,小心翼翼地揭開草席。徐士清和陳南城等人均退後一步,不忍看屍體的慘狀。

「請把我要的東西都端進來。」白志遠查驗了一番後道。

徐士清連忙吩咐洞外的家丁將清水、熱醋和酒糟一一拿了進來。

白志遠清點過物品之後道:「莊主,在下現在先要用清水沖洗屍體,然後用酒糟和熱醋擁敷,屍體上若有傷痕,經此流程,自會顯現出來。

在這之後,我要用草席將屍體蓋緊一個時辰,方能初驗。此過程頗為耗時,現在已過了戌時,莊主不妨先回房休息,等在下忙完,明早一定如實將情況告知莊主。」

從婚宴上急急退出,馬不停蹄地趕回雲台山莊,如今又爬了好長一段山路,若在旁人,早就疲累不堪了,可徐士清是練武之人,這些對他來說算不了什麼。再者這幾天,他日夜想的便是岳父的慘案,如今名震江南的仵作已被請來,也許今夜岳父的命案就會有新的線索,他豈肯就此回去?他道:「白先生,即便此刻回去,我也是無法入睡,倒不如陪先生一起把該做的做完,這樣我反倒安心些。只要先生不嫌我礙事就行了。」

白志遠朝他點了點頭,道:「既如此,在下就開始了。請莊主命人將屍體抬在竹席上方,免得屍身沾染塵土。」

徐士清立即命人照辦。

接著,徐士清等人都肅立一旁,看著白志遠將皂角水擦滿整具屍體,用清水沖洗乾淨後,再用干布擦乾,隨後又見他將酒糟和醋敷滿屍體,最後用草席緊蓋在其上。

「莊主,請再預備五盆清水,一個時辰後,我要衝去酒糟和醋。」

白志遠道。

徐士清讓徐慶立即去辦。

「莊主,在下還有些問題想請教。」待徐慶走後,白志遠又道,他的眼睛瞥過徐士清身後的兩個家丁,徐士清心領神會,當即吩咐兩個家丁去洞外等候。

「白先生請問。」徐士清道。

「第一,請問莊主是何時發現屍體的?」

徐士清回想了一下,答道:「在下是二月十八清晨卯時到岳父家的,發現屍體後,當日中午便報了官。」

「那又是何時將屍體送到此處的呢?屍體在此間放了多久?」

「我是二月十八傍晚將岳父的屍體帶回的,因為是日夜兼程,所以十九日早晨便到了宿城。回來之後,我馬上吩咐下人將屍體搬到了這裡,因為此處較其他地方更冷一些,利於屍體的保存。」

白志遠微微頷首,像是在稱許他的行為,又道:「如今雖說是初春,天氣較為寒冷,但我剛才在擦洗時仍發現屍體上有大量蛆已漸漸發育成蠅,腐爛明顯,皮膚上還有不少水泡,我看死者應該死了十三至十五天。」

「照你這麼說,文鏢師是在二月初八至二月初十之間死的?」陳南城問道。

「正是如此。」白志遠道。

「莊主可知那兩日,文鏢師去過哪裡?」陳南城問徐士清。

徐士清道:「夏壽雲和小蓮都說,岳父被送回來之前,是去紅籌寺送鏢了。他是二月初七出發的,按理說三日後便可趕到紅籌寺,可二月十七紅籌寺的道士送來的卻是我岳父的屍體。這些道士還向我岳母要還黑木碗。聽小蓮說,他們還說那東西是被我岳父三個月前偷走的,結果這東西還真的在我小姨子的房間被找到了。我岳父平時老實巴交,據我對他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做這樣的事。」

「那會不會是文家二小姐……」陳南城的話還沒說完,即被徐士清打斷。

「文蘭才十五歲,況且武功不濟,她如何能混入紅籌寺偷取他們的聖物?」

「可東西是在她屋裡被發現的,她豈能脫得了干係?」

「不瞞陳掌柜,我還真的問過她,據她的說法,她只記得她平時是用一個黑木碗在裝髮油的。可它是從哪兒來的,她自己都不知道。」

徐士清道。

「那會不會是別人送她的?」

「陳掌柜說的別人,可是指林湧泉?」徐士清問道,見陳南城不答話,他便道:「我叫內人私下問過文蘭,她說如果是林湧泉送的,她決計不會拿來裝髮油,一定會好好保存。」徐士清覺得這幾句話還算可信。

陳南城聽了他的話,似有同感,他慢慢捋了捋下巴上的鬍鬚道:「此事頗為蹊蹺,我看莊主應該去一次紅籌寺,否則要想解開其中的謎團,實在很難。」

「我正有此意。等白先生驗屍之後,我便出發,到時候莊上的事,還請陳掌柜多費心。」徐士清道。

陳南城正想謙讓一番,忽聽洞外一片嘈雜。

「出了什麼事?待我去看看。」陳南城說完便急走出去,不一會兒,他折返來報,「莊主,林湧泉來了。」

徐士清一驚。今天是他的新婚之夜,他怎會到此?

「我也覺得奇怪,不過他說,他知道你請來了仵作,一定要進來看看。」陳南城道。

徐士清眉頭一皺:「他怎知道此事?」

陳南城搖搖頭,又道:「莊主你看,讓不讓他進來?」

徐士清又一想,這林湧泉畢竟也是送還黑木碗的人,他也曾經到過文府,不如讓他進來,沒準他又能回憶起一些新的線索也未可知,於是便讓陳南城領他進來。

稍頃,林湧泉一身黑衣走了進來,「姐夫,聽說來了仵作,小弟實在是好奇心重,非得來看看。如有驚擾之處,請恕罪。」他走到徐士清跟前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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