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冰櫃女屍

皮貴近來在為遺體整容時,特別怕遇上年輕女子的遺體。這是由於他對小雪的安全太擔心了,面對年輕女子雙眼緊閉或大睜的遺容時,他有時會因為走神而陡生恐懼。

世上的事,你越怕遇到的越會出現。這天夜裡,他加班做整容的正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女孩遺體。他本不想在夜裡加班,可禿主任幾乎是央求他道:「家屬明天要和遺體告別,你就加加班吧。這女孩怪可憐的,因失戀跳了樓,真是可惜呀。他父母今天來找我安排給孩子整容時,兩人都哭得變了形。」聽禿主任這樣說,皮貴只好同意加班。

這次整容非同小可。雖說這女孩一身的血污已被人擦洗乾淨了,留給皮貴的卻是技術活——臉頰修復和顱骨填補。皮貴天黑不久就進入整容室,快到半夜時,才將她的臉頰修復完畢。接下來,還有破碎的顱骨填補,也許還得考慮用假髮。

皮貴在停屍台旁邊直起腰來,隔著大口罩長出了一口氣。他望著這女孩經整理後已很安詳的遺容,心裡突然顫抖了一下。他趕緊開門走到外面,取下口罩,仰頭對著夜空做了個深呼吸。他心裡叫道:「不,小雪不會出這種事的。」

昨天晚上,他和小雪從燕娜家裡出來時,他的憂慮就明顯加劇了,因為他看見小雪從吃晚飯到向燕娜告辭出來,一直有點魂不守舍的樣子。他的留意小雪也感覺到了,走在半明半暗的林蔭道上時,小雪問他:「你怎麼老是看我?」皮貴說:「我覺得你像受了什麼驚嚇。燕娜不是說你爸沒有留下什麼畫嗎,你應該寬心才是。」小雪說:「不為這事,而是燕娜的那個孩子,躲在閣樓上說有鬼,讓人心裡有點發冷。」皮貴說:「小孩子的話,別認真。」

這時,林蔭道上迎面走來一個男子,他對皮貴叫道:「喲,皮貴,有女朋友啦?」皮貴便笑著擂了他一拳說:「去去去!」那男子笑著走了。皮貴對小雪解釋說:「這人叫邵梁,是這裡的物管。你放心,這裡沒人認識你。」小雪說:「他把我當成你的女朋友了。」皮貴說:「沒什麼,這樣更安全些。上次我去李柱家裡,他也認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我默認了。這個坐在輪椅上的傢伙,挺兇惡的,還有那條大狼狗。可他李柱怕我,那條狗也怕我,見了我躲到牆角連叫也不敢叫。」小雪說:「那狗死了,李柱也不敢逞凶了。」

走出小區大門後,小雪對皮貴講了懲治李柱這件事的來龍去脈。皮貴驚訝地說:「胡剛可真有辦法,他對你為什麼這樣好呢?」小雪遲疑了一下說:「他愛我,你沒看出來嗎?他為了我,和他妹妹胡柳絕交,還一直留在這裡沒出國,他說就是想陪我走過這段艱難時光。」

小雪說這些話時聲音輕柔,帶著感情。皮貴說:「他真心愛你就好。不過他如果敢騙你,你告訴我,我會收拾他的。」

「怎麼會呢。」小雪笑了,望著皮貴說,「皮貴,我很感謝你,我把你當成兄弟一樣,真的。」

為小雪的這句話,皮貴昨晚美美地睡了一覺。可是今夜,看著這個女孩的遺容,皮貴又想到了小雪可能遇到的兇險。他站在整容室門外,望著殯儀館裡這條狹長的過道,努力讓自己的心安定下來。

走回屋裡時,皮貴看了一下手機上的時間,已是零點一刻,得趕緊工作才是。他戴上口罩和手套,剛將女孩的頭偏向一側,手機突然響了。皮貴的心裡一緊,這時有電話來,他預感到小雪出事了。

皮貴的預感立即應驗,果然是小雪打來的電話。她的聲音很低但非常緊張,她說她家門外的喘息聲又出現了。小雪半夜時分被一陣莫名的響動驚醒,起床走出卧室去屋裡各處察看,沒發現什麼異常,只有她爸媽的房間門半開著。保姆魏阿姨已睡熟了。她不便敲門問她,是不是打掃衛生後忘了關緊房門。正在這時,她聽見外面樓梯上有腳步聲,接著,房門外彷彿有動靜,是人的衣服或手套在門上摩擦出的聲音。小雪頓感毛骨悚然,但又忍不住走到門後細聽,這時她聽見人的鼻孔里發出的喘息聲,門外那人彷彿很虛弱。

小雪驚恐地後退了兩步,衝口對著外面大叫道:「誰?誰在外面?」

沒想到,門外的人居然說話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低聲說道:「鄒副市長在家嗎?」

小雪頭腦里「嗡」的一聲,對著門外叫了一聲「滾」,便跌跌撞撞地跑回房間,「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鑽進被子里捂著頭渾身發抖。過了好一陣子,她才抖抖地撥通了皮貴的手機:「我該怎麼辦?」說完這事後,她幾乎帶著哭腔叫道,「半夜三更出這種煩事,究竟是為什麼?」

這事讓皮貴也震驚不已,他一邊下意識地伸手用白被單將那女屍的臉部蓋上,一邊在電話里對小雪說道:「這事也許還是和那幅畫有關係,需不需要報警?」

小雪說:「報警?還是不要吧,警察來了門外又沒有人,這大院里會鬧翻天的,我受不了。」

「那,你待在屋裡千萬別開門。」皮貴想了想說道,「你也可以打電話給門衛室,說懷疑屋外有小偷,讓保安查一查。」

小雪說:「是的,我先給胡剛打過電話。沒想到,你們兩人的辦法是一樣的,你們真聰明,我是完全嚇昏頭了。胡剛還讓我明天下午去他那裡,商量商量破解這個謎團的辦法。」

皮貴說:「我陪你一起去。」

小雪沒有立即回答,過了一會兒她說:「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工作太累,不能太耽誤你。」

皮貴有些不放心地說:「你一個人去,行嗎?」

小雪說怎麼不行,皮貴便不再說什麼,只是叮囑她,有什麼情況,隨時與他聯繫。

小雪通完電話後,膽子也大了些。她出了卧室再去房門後聽了聽,外面已沒有任何動靜。她想了想,給門衛的電話也不願打了,她實在不願這個家再引起大院里的人議論。

第二天下午,小雪去了胡剛那裡。她還在路上買了一束鮮花。帶這束花去,她不知道是為了表達感激還是另外什麼,只是覺得想這樣做。剛走到胡剛樓下,皮貴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冒了出來。看見小雪一臉驚訝,皮貴說:「我還是來了,這樣心裡才踏實。」他看了一眼小雪手中的鮮花又說,「你去吧,我就待在樓下,等你出來後,我再送你回家。」

皮貴的舉動有些讓人不可思議,小雪叫了聲「老天爺」後說:「這怎麼行呢?我也許會在胡剛那裡待很久,你還是回去吧。」

皮貴背過身去不再看小雪,同時悶聲悶氣地說道:「你上樓去吧。至於我,願意待在什麼地方是我的自由,與你無關,這樣行了吧。」

小雪搖了搖頭,嘆口氣說:「那我們一起上樓好了。」

皮貴說:「不用了,你走吧。我在這附近走走,別管我了。」

小雪只好向公寓樓的入口走去,一邊走一邊回頭對皮貴叫道:「你快回去啊。」

小雪進了電梯間。電梯里的金屬壁板映出她的身影,似乎是個手捧鮮花的幸福女孩。

很快,她出現在胡剛門前。進屋後她首先聞到的是滿屋幽香,胡剛的心思今天和她有些相仿,小雪在屋裡看見一大束鮮花,是百合,那幽幽的香氣讓人舒服極了。

胡剛接過小雪手裡的花,一邊往花瓶里插一邊問道:「這是什麼花?」

小雪說:「連薔薇都不認識嗎?我的大博士。」經歷了一夜的驚嚇,小雪此刻覺得特別放鬆。

「哦哦,」胡剛說,「薔薇,漂亮極了,和你一樣。」

小雪說:「你別恭維我了。這段時間,我沒被嚇死就算好的了。」

於是,他們坐下來談起了昨夜的事。小雪認為還是有人為那幅畫的事在搗鬼,先讓她寢食不安,然後再想辦法逼她交出那幅畫。是什麼人在搗鬼呢?胡剛分析道,胡柳所在的那家調查公司肯定早已放棄這事了,因為他們的行為已經敗露,小雪一旦控告他們的話,他們會吃官司的。那麼,還在為這幅畫搗鬼的,只能是李柱那邊了。李柱的哥哥是小雪爸爸的司機,想來李柱對市委大院也很熟,派人進大院里搗鬼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是,李柱還有能力張羅這些事嗎?胡剛又說,他讓人去了解過李柱家裡的情況,說李柱都快死了,自從那條兇惡的狼狗死後,鄢脂就徹底出了頭,她對李柱又打又罵,還經常不給他飯吃。端飯給他時,鄢脂一定會對著輪椅里的李柱先問,還罵我騷貨不?李柱說不敢了。鄢脂說我和那個市長睡覺是你安排的,現在你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你還有臉活著?李柱說如果要來那幅畫,咱也就不太虧了。鄢脂說要來那畫也該歸我,算是那死鬼對我的賠償。

說到這裡,胡剛突然停了下來,然後一拍茶几叫道,對了對了,怎麼就沒想到鄢脂這個女人呢?既然知道了這幅畫,她不可能不想要。為索要這幅畫,她也會單獨乾的。

小雪聽得皺起了眉頭,這事真是太複雜了。關鍵是,一幅還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畫,卻令她置身於危險之中,真是又冤又怕。

看見她這模樣,胡剛說:「別怕,有我呢。凡事就怕蒙在鼓裡,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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