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狼狗兇猛

天黑以後,皮貴坐上計程車去李柱家裡。汽車出城後很快便迷了路,皮貴給李柱打電話,要他再講講他家的具體位置。李柱在電話里吼道:「我已講得夠清楚了,你他媽的菜鴿子呀!」皮貴說:「你那地方太偏僻了,這樣吧,你直接和計程車司機講。」皮貴說完便將手機遞給司機。司機聽著,還詢問了幾句,最後說,清楚了。汽車繼續往郊外開,司機說:「你那位朋友幹什麼的,說話好凶哦。」皮貴說:「他喝了酒,你別介意。」

小雪原計畫主動與李柱聯繫,問問他要的究竟是什麼東西,可真要這麼做時卻有些猶豫。沒想到,李柱的電話卻打過來了,他先問小雪想起來沒有,她爸要她轉交的是什麼東西。小雪說真不知道。他便冷笑了一聲說:「小雪,你別捨不得,我對你明說了吧,你爸要你交出的是一幅畫,徐悲鴻的《奔馬圖》。我哥為你爸開車,效勞多年,到頭來落個人財兩空,所以你爸到最後這樣做,只是對我哥的一點補償。這幅畫,你爸親口對翁礦長說了,當初沒對你直接說明白,是想考驗一下你的誠意。現在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這幅畫給誰是你爸的決定,你只管照辦就行了。」

小雪聽李柱這麼一說,急得在電話里叫道:「可是,我真不知道有這幅畫呀!」

李柱聽後不再說話,電話里一陣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說道:「這樣吧,你來我家一趟,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知道那幅畫在哪裡了。不過,今天有朋友在我這裡吃晚飯,你晚飯後來吧。」

小雪很緊張地說:「我病了,來不了。這樣吧,我讓我的一個老同學替我來,行嗎?」

李柱聽後有些意外地說:「老同學?是那個殯儀館的皮貴嗎?嘿嘿,你有這樣的同學真棒。如果你信任他,就讓他替你來吧,我無所謂。」

皮貴在李柱那裡下車後,看見不太寬的鄉村道路邊立著一排平房。他走進去,在暗黑中看見很多茶桌,但空無一人。按照小雪給他的提示,他推開茶館的後門,裡面便是李柱的院子。他站在院子里叫了一聲:「李柱!」很快,一輛輪椅從亮著燈的屋裡沖了出來,輪椅上的李柱緊張地說:「你怎麼直接就進來了,小心,黑虎會傷著你的。」說完這話,李柱便轉頭張望,奇怪他的狼狗今晚怎麼見到生人都沒有動靜。

此時,狼狗正蹲在院子另一邊的屋檐下,李柱對它叫了一聲:「黑虎!」那狼狗並無反應,身子還往後退,有些膽怯的樣子。

李柱突然氣憤地對狗罵道:「你他媽的孬種,嗅出是殯儀館的人就害怕了?」

皮貴也感到奇怪,但同時有些得意,便隨口說道:「你這狗,我和它有緣分嘛。」

李柱讓皮貴進屋坐下。鄢脂過來給他泡上茶。她穿著一條有點像裙子的寬腿褲,走路時被褲腳絆了一下,李柱便罵道:「賤貨,三十多歲的人了,走路還走不穩!」鄢脂沒敢吭聲便退到門邊去了,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辱罵。

李柱將輪椅滾到茶几邊,看著皮貴說道:「你是小雪的代表,咱們開門見山吧。那幅畫,她必須按照她爸的安排給我哥,當然現在得先轉交給我,這沒什麼可商量的,要是交不出畫來,她自己必須到我這裡來說清楚。」

皮貴聽完這話,鎮定地說:「可是小雪確實不知道有這幅畫。她爸爸臨死前她去見過一面,她爸並沒提到這幅畫。」

「這是小雪裝糊塗。」李柱說,「這事她爸早告訴她了,不會等到最後才說。而且最後見面有法警在,他能說什麼。告訴你吧,我嫂子前兩天去探監,我哥對我嫂子說:「什麼話也別說了,但有個話,我一定要說,我媽去年死時我沒見到,現在快周年了,你們要代我去廟裡燒燒香……我就說這個話了。」」

李柱說到這裡停了下來,伸手從茶几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後,才問皮貴道:「你聽出來沒有,我哥反覆說這個話那個話,什麼意思?「話」是「畫」的同音,他心裡掛著那幅畫呢,探監時有獄警在場,我哥只能這麼暗示。」

皮貴聽後沉默不語,他在等著李柱要給小雪看的東西,這張底牌究竟是什麼,皮貴要看了之後才能作出判斷。

可李柱似乎並不急。說完這些話後,他將頭仰在輪椅靠背上,閉目養起神來。鄢脂遞給他一條毛巾,他接過來在額頭和脖子上擦了擦,顯然他已出汗。天氣不算太熱,出汗也許是因為情緒激動。

過了一會兒,他嘆了口氣說道:「你告訴小雪,她爸爸出事後,我這裡也快完蛋了,拆遷工程公司的執照被吊銷,還受到巨額罰款。現在除了這個小院,我什麼也沒有了。當然我哥比我更慘,財產沒有了,人還進了監獄。所以,小雪她爸要將那幅畫給我哥,這是天經地義的事呀。」

皮貴仍然只聽不回應。李柱突然將輪椅滾到屋角去打開了電視。他說:「放一段錄像給你看,回去後向小雪轉達,她若捨不得拿出那幅畫,我將把這段錄像交給檢察院,這樣,小雪她媽若想辦保外就醫,一定辦不成,搞得不好,有了這新的罪證,她媽的刑期可能還得加長。」

皮貴緊盯著電視,畫面上閃了一段雪花後,出現了一個中年婦女,她坐在一張黑色沙發上,從背景看像是一間辦公室。這時,李柱出現了,他將一個長方形紙箱放在辦公桌上,這紙箱上印著兩頭奶牛和牛奶名稱,顯然是紙盒牛奶的包裝箱。李柱對中年婦女說:「這裡面是120萬元錢,給鄒副市長的一點心意。」中年婦女站起身說:「這怎麼行呢?讓你們破費。」李柱說:「一點小意思,你若不需要清點的話,就叫人將這紙箱放進你的車裡。」中年婦女站起身,神情多少有點緊張地說:「那我得走了。」

錄像到這裡為止。李柱對皮貴說:「看清楚了嗎?那女人便是小雪她媽。當初錄下這個東西,是給自己留張牌,以防鄒副市長在辦我的事上出爾反爾。這件小事我至今沒講出去,事雖然不大,但報上去小雪她媽的罪會添上一筆。而我自己卻無所謂,該受的處罰都已經受了,報出這資料,說不定還會受到肯定呢。」

皮貴的心裡立刻很沉重。他想問問李柱,若真有那幅畫,他知道在哪裡嗎?但是,這樣問妥不妥,他又拿不定主意。他頭昏腦漲,需要到院里透透氣鎮定一下,於是便說:「我去方便一下。」李柱說:「衛生間在靠牆那間。」

皮貴走了出來,院里沒有燈,有些黑。他走到院角的一間屋前,裡面亮著燈,他正要推門時,門卻開了,鄢脂披著濕漉漉的頭髮從裡面出來,她光著腿,上身裹著一條大浴巾。皮貴剛要說對不起,她卻低聲對皮貴說了一句「千萬別讓小雪來這裡」,然後便轉頭走了。皮貴進了衛生間,突然聽見李柱在外面大吼大叫:「你這個騷貨,有客人在這裡,洗什麼澡!你想勾引男人呀?」

皮貴從衛生間出來時,沒見鄢脂的蹤影,李柱將輪椅停在客廳門口,嘴裡還在罵罵咧咧的。

皮貴重新回到客廳後,原想很快告辭,可剛才鄢脂的一句話讓他震驚不已。「千萬別讓小雪到這裡來」,什麼意思?這女人似乎知道什麼秘密,於是,皮貴繼續坐在那裡和李柱說話,心裡卻在想著有什麼辦法可以和鄢脂單獨說說話。但是,這種機會根本不可能有,而李柱也有送客的意思了。他說:「今晚該說的話都說了,那段錄像你也看了,回去向鄒小雪如實轉達吧。那幅畫,她得儘快給我。如果她有什麼疑問,她就得親自來我這兒面談。」

皮貴只得起身告辭。李柱滾動輪椅將他送到院子里說:「我的車壞了,所以鄢脂不能送你。你從這裡出去向南走,到大路上可以等到計程車。」

皮貴穿過茶館來到外面路上。夜已深了,被暗黑的夜霧籠罩著的,是遠近錯落的房屋之間殘存的小塊田地。皮貴一邊走一邊想著鄢脂在慌張中說的那句話。他迴轉身來向後望去,看看鄢脂會不會跟出來對他說更多的情況,可是路上只有暗黑的樹影,遠處有幾聲狗吠傳來。皮貴站在黑暗中想了想,便迴轉身向那座小院走去。剛才離開時,他看見鄢脂正從一間房裡出來,端著一盆衣服向井台邊走去。皮貴想,如果她在井台邊洗衣服,而李柱又因喝了酒一睡不醒的話,他可以冒險在井台邊和鄢脂說幾句話。

路邊那排做茶館的平房已經大門緊閉,皮貴便從房外繞到了小院後面的圍牆邊。圍牆不高,且牆外有幾棵樹,皮貴輕鬆地攀上圍牆。小院里一片暗黑,只有一間屋裡亮著燈,但這間屋房門緊閉,窗上的光映著屋檐下一小片地方。在院子角落的井台邊蹲著一個人,正是鄢脂,皮貴聽見了她洗衣服的水聲。為了不讓鄢脂受到驚嚇尖叫出聲,他先在牆頭弄出一點聲音,在鄢脂抬頭張望的時候,他將手指放在嘴唇邊,示意她不要出聲,然後才從牆上輕輕跳進院中。

鄢脂很緊張,不敢說話,不斷做著讓他趕快走的手勢。正在這時,那亮著燈的屋裡傳出李柱的叫聲:「騷貨,我要睡覺了!」鄢脂立即穿過院子向那間房門走去,中途仍轉過身,做著要他走的手勢。可是,皮貴不會走,坐在輪椅上的李柱睡覺需要人協助,但這費不了多長時間,皮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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