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危情暗流

又到了去燕娜家做衛生的時間。這天下午四點,皮貴準時到達。現在,皮貴感到身負重任,因為保護小雪的調查公司至今對情況知之甚少,並且皮貴對他們的工作能力也難以信任。尤其是胡柳這個女偵探,在執行另一起任務時,竟被別人的反偵察砸了鍋。靠她來保護小雪,實在令人不放心。

如今,只有皮貴掌握著最重要的線索。只要他能從燕娜嘴裡問出,是誰打來電話,是誰要送小雪去精神病院,事情就清楚了。只是,他不知道該怎樣問起。無論怎樣,由他提出這個問題都很突兀。並且,他曾經闖入精神病院用刀逼問過小胖娃,這事對小胖娃刺激很大,他很可能已對燕娜講過這件奇怪的事。現在突然向燕娜問起這事,她如果將兩件事一聯繫,他皮貴的計畫不就泡湯了嗎?

皮貴就這樣心裡七上八下地進了燕娜的家。燕娜穿著一件米色短衫,下面是花布長褲,很居家的樣子。顯然,她今天並沒上班,或者很早就回來了。皮貴說:「上次衛生只打掃了一半,今天可以徹底做做了。」她「嗯」了一聲,並不多說話,看起來心事重重。

皮貴仍然從廚房衛生做起,一邊做一邊想著小雪的境遇。如果他干著這麼笨重的活又一無所獲的話,那真是連胡柳那個女偵探都不如了,畢竟人家叫波洛民事調查公司,而波洛大偵探這個皮貴心目中的偶像,被他們註冊成公司,這本身就讓皮貴不滿。現在,他是在和胡柳他們競爭,看看誰能真正保護小雪。

天快黑時,皮貴已將樓下各處打掃完畢。一直在樓上休息的燕娜走下樓梯說:「你餓了吧?吃點東西再繼續打掃。」她給了皮貴一碗速食麵,皮貴問:「你呢?」燕娜說身體不舒服,不想吃晚飯。

皮貴匆匆吃了東西,便對正在客廳里看電視的燕娜說:「我打掃樓上去了。」燕娜叮囑他樓上的書房不用打掃,卧室除浴室要打掃外,屋裡只擦地板。

皮貴上了樓。書房的門緊閉,他當然不便進去。卧室很大,暗紅色的地板使屋裡顯得溫暖。浴室佔據了卧室的一小半空間,與卧室隔著玻璃牆,是那種半透明的毛玻璃。皮貴先做了浴室衛生,然後開始擦卧室地板。其間,當直起腰來休息的時候,他注意到牆上掛著一個精緻的相框,框里是張一歲左右男孩的照片,坐在地板上,彷彿正和面前的毛絨狗熊說話。皮貴想,看來這就是燕娜的孩子,據說現在在幼兒園全托,已三歲多了。不知道和燕娜分手的那個國外富豪,是否知道他和燕娜還有這樣一個孩子。

皮貴注視著這幅照片,突然發現牆上離相框幾十厘米的地方有一塊白色的印記,印記上方有一顆凸起的小釘。很顯然,這裡曾經長久地掛過另一個相框。皮貴走到牆邊,用指頭在那留有白色印記的牆上抹了一下,指頭上有灰塵,顯然相框被取下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皮貴環視了一下屋內,判斷著這個相框可能被放置的地方,大床、床頭櫃、梳妝台、電視櫃……皮貴最後將目光停留在那一長排衣柜上,這排衣櫃厚重高大,每一扇門裡都能輕鬆地容納一個人。衣櫃最里側是一排豎著的大抽屜,皮貴在拉開這些抽屜前先聽了聽樓下,沒有任何動靜。強烈的好奇心讓他做出了對不起主人的事,他逐一拉開抽屜,果然發現了一個相框,拿出去和牆上那塊白印一比對,剛好合適。

相框里是一幅黑白照片——一個女人全裸的背影,在黑色背景上顯得白光耀眼。皮貴感到彷彿有一道瀑布從天空瀉下,優美地勾勒出這女人的脖頸、肩臂、細腰和寬大隆起的臀部。毫無疑問,這是燕娜的背影,因為儘管她背對著鏡頭,但頭卻轉向左側,可以看見她的側面。

皮貴的心「突突」地跳著,趕緊將相框放回了抽屜。從牆上的灰塵看,這個相框並不是因為怕被他看見而臨時取下,那麼,女主人為何將它取下呢?這種東西掛在女主人卧室里並沒有什麼不合適。

皮貴相信人的秘密常藏在細節之中。有一次,他在一個女死者的指甲縫裡發現了一些污物,這些污物有些異樣,有點像人的皮肉。而這女死者的指頭完好無損,那這些皮肉組織只能是來自外部了。他將這情況反映給禿主任,禿主任又報告給警方。後來查明,這些皮肉組織是女死者被害時抓破兇手手臂而留下的。警方由此鑒定出兇手的DNA,並很快破了此案。

皮貴心神不寧地蹲在地上擦完了地板,臨下樓時,他在書房門前站了一下,但終於沒推開那道門,因為他不能違背主人的要求。

皮貴走下樓來,看見了讓他吃驚的情況。客廳里只亮著一盞檯燈,燕娜坐在那裡,面前的寬大茶几上放著一隻酒杯,旁邊是一瓶葡萄酒。

「你,去洗洗手,來這裡坐坐。」燕娜扭頭對皮貴說,聲音有點醉意。

這個晚上會發生什麼事,皮貴不知道。但心事重重的燕娜有點醉了,皮貴突然想到,如果這時問起她是誰打電話要送小雪去精神病院,她一定會隨口答出,並不會介意。於是,當燕娜要他陪著喝酒時,他欣然答應,並在她側面的沙發上坐下。

「告訴你一件事,」燕娜說,「我昨天已對這裡的物業主管講了,我說邵梁呀,你介紹來做衛生的小夥子,恰好是我的遠房表弟,邵梁驚訝地說怎麼這麼巧。我還送了他一瓶酒,說你以後不做衛生了,我給你另找事做。」

皮貴大惑不解地望著燕娜。

她拿起透明的高腳杯,暗紅色的葡萄酒在裡面晃蕩。她喝了一口接著說:「以後很長一段時間,你得做我表弟了,行嗎?需要時我會給你發簡訊,你就到這裡來,有時夜裡還得住在這裡,我會付給你足夠的報酬,怎麼樣?」

皮貴猶豫著說:「可是為什麼要這樣?我不明白。」

燕娜沉默不語,又端起酒杯來喝。這世界需要酒,甚至是毒藥,皮貴就見過吃毒藥的人。燕娜的臉已很紅,看來她並不是經常喝酒的人。她放下酒杯後說:「那個劉總,你上次在這裡見過的,他要和我好,我已經答應了。這人很變態,還有,我怕他害我。他來時有你住在這裡,他會收斂一些。你就住在樓下的客房裡,只要他不要我的命,其他的你不用管,睡你的覺就是……」

皮貴無比震驚。這個劉總是個什麼混賬東西,燕娜為什麼要委屈自己?還有,就算她需要身邊有人,她不是有個堂弟嗎?為什麼不叫小胖娃來?皮貴試探著問了燕娜,燕娜說:「這事我不想讓他知道。我是外省人,獨自在這裡工作,要是我堂弟知道了這些事,又告訴我父母,他們會氣死的。」

燕娜拿起酒杯的手已有點發抖,她又喝了一大口。皮貴說:「你別喝了。沒事,只要那個劉總來我就住在這裡。別看我不太強壯,其實力氣很大,他要是敢亂來,我就會讓他趴下。」

燕娜笑了,可漂亮的五官卻有點變形。她說:「只要他不、不害我,你就別、別動他。」

皮貴看著她的醉態,突然問道:「前段時間,有人打電話給你,說是想送一個人進精神病院,這個電話是誰從哪裡打來的?」

皮貴提出這問題後,心裡「咚咚」地跳。她怕燕娜突然清醒過來,會因這突兀的提問對他產生懷疑。

還好,燕娜此時一點也沒覺得他的提問有什麼奇怪,她已向後半躺在沙發上,嘴裡喃喃地說:「你是說那、那個從北京打來的電話呀,哈哈,精神病院,是的,現、現在的人,都瘋了……」

皮貴全身一震,從北京打來的電話,這事比他想像的嚴重多了。他問那人是誰,燕娜似乎沒聽見,她彎腰嘔吐起來。不過這人是誰已經不重要了,說出來他皮貴也不認識。那是離這青銅市數千里的京城,而他皮貴只是邊遠地區的一個小人物,他的所有努力,此時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這天晚上,皮貴回到殯儀館時已是深夜。在離開燕娜家前,他打掃了被弄髒的客廳,又扶她上樓休息。上樓梯時,他感覺燕娜的身體像一棵草,隨時會被一陣大風吹斷。

皮貴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心裡還罩著一片驚惶。他似乎從一道縫裡看見了他弄不懂的官場。他想起了一篇新聞報道,是記者採訪小雪爸爸老家的鄉親,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對記者說:「你是問鄒家老二啊,他可是個好娃,只可惜上了官船……」

第二天一大早,皮貴便給小雪打電話。他打算利用中午的時間約她出來談一談,建議她別管家裡的事了,趕快回國外讀書去。儘管他捨不得小雪離開,但情況緊急,離開應該是最好的選擇。

出乎意料的是,小雪接到電話便聲音輕鬆地說:「哦,你好啊,一大早就打電話來關心我。我沒事,胡柳已到我家來了,今天一天她都會陪著我,什麼可怕的事都可以慢慢弄清楚的。」

皮貴一時語塞。她要說的話電話上不便講,況且胡柳還在那裡。他絕不想讓胡柳知道他掌握的情況,因為這女孩能力有限,有時還把事情弄糟。看來,他只得另選時間見小雪了。

於是皮貴在電話里順勢說道:「就這樣吧,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小雪說完「拜拜」後放下電話,她對自己的輕鬆感到莫名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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