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深入停屍房

在皮貴的遺體整容工具中,有一把鋒利的小刀,他拿起來掂了掂,把它放進了一個黑色的提包,包里已有兩瓶上好的白酒。他拉上提包的拉鏈,提著包出了殯儀館大門。

這兩天,皮貴一直處於心急火燎之中。從那個車禍死者身上發現的字條,使他知道小雪正處於一種莫名其妙的危險之中。可是這死者身份不明,除了在存屍登記上可看見「吳且泥」這個名字外,皮貴一無所知。本想等遺體告別時向他的親屬了解,可是這需要等上好幾天,也許是七天,誰能保證小雪在這七天之中不發生意外呢?於是,皮貴在昨天下定決心去找小雪。他帶上身份證,出現在市委大院的門口。守門的保安一邊打量他一邊說:「找鄒小雪?你得等等,我先把電話打通再說。」很快,他將電話打進了小雪家,皮貴在旁邊已經聽出了小雪不在家的消息。保安放下電話,說:「她出門去了,你換個時間再來吧。」

這結果讓皮貴陡生不祥的預感。她出去了,到哪裡去了?大門外面那個賣雪糕的小夥子也已經沒有蹤影,皮貴突然意識到,小雪早已處於一種神秘的監控之中。這天晚上,皮貴睡不著,反覆想著字條上的那句話——「速與市精神病院的小胖娃聯繫,拿出讓鄒小雪入院的方案。」想著想著皮貴便有了主意,明天就去找這個小胖娃,讓他講出實情。皮貴與市精神病院守太平間的謝老頭很熟識,通過他找到小胖娃應該沒什麼問題。

隨著城市的擴展,市精神病院早已遷往遠郊的一座小山腳下。這山本沒有名,因山上有座靈慧寺,人們便叫它靈慧山了。精神病院遷到這裡來,佔地寬,風景好,真是不錯的選擇。皮貴坐遠郊客車到達這裡時已是下午,醫院裡樹木繁茂,草坪上有不少病人在活動,散步的、打羽毛球的都有。皮貴只管往僻靜的深處走,很快便找到了醫院的太平間,是一個由幾間平房組成的小院落,院外的圍牆處開有一道側門,是為殯儀館的運屍車進出用的。皮貴知道醫院的格局一般都這樣,殯儀館的車如果從醫院正門進出,會讓人感覺不舒服。

謝老頭對皮貴的到來有些意外,尤其是皮貴還送來兩瓶酒,更讓謝老頭喜出望外。他們在殯葬系統的職工聚會中相識,這皮貴今天攜大禮到來,什麼意思?

皮貴坐下後便直截了當地問:「這醫院裡有個叫小胖娃的人,你知道嗎?」

謝老頭一邊給皮貴泡茶一邊說:「小胖娃?你說管藥房的那個小夥子?他姓燕,因長著一張胖嘟嘟的娃娃臉,大家都叫他小胖娃。怎麼,你找他有事?」

皮貴點頭說:「是的。」

謝老頭說:「不巧啊,今兒上午我看見他出去,說是進城給藥房進貨,若要等他回來,恐怕就要天黑之後了。」

皮貴有些失望,不過隨即說道:「天黑了我也等他。」

謝老頭迷惑地說:「啥事這樣要緊啊?」

皮貴說:「一點兒私事,你不用管,到時你把他叫到這裡來就行。哦,你對這小胖娃的印象怎麼樣?」

謝老頭說:「小胖娃嘛,開始是這裡的護士,有一次捆綁一個病人時,把病人的手臂弄骨折了,病人的家屬到衛生局告了狀,小胖娃便不再做護士了。可沒想到他因禍得福,到藥房管事,那可是一個肥缺啊。有人說,這是他堂姐幫的忙。他堂姐你知道嗎?電視台的節目主持人,叫燕娜,挺有名的。」

皮貴當然知道燕娜,從讀中學起便開始看她的節目,只不過沒想到的是,這麼個漂亮優雅的女人,怎麼會有個這麼粗魯的堂弟。

皮貴不說找小胖娃究竟是什麼事,謝老頭也不多問,他只是拿起一瓶酒樂滋滋地看了看說:「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去買點熟菜回來,咱們喝著酒,慢慢消磨時間。」

皮貴問到哪兒買菜,謝老頭說這側門外面便是上山的必經之地,有好幾家開餐館的。

謝老頭走後,皮貴望著小院的門外發獃。通向這裡的是一條狹長的林蔭道,有潮氣和腐葉的氣息。院內的側面是謝老頭的住處,正面是停屍間,門口修成斜坡,便於手推車進出。他想著剛才在草坪上看見的那些表情獃滯的病人,是什麼人想把小雪送到這裡來呢?想到這裡,他感到有些害怕。他還從沒害怕過什麼,小雪的處境卻讓他背上發冷。不過,他的嘴角很快掛上了冷笑,狗雜種們,有我皮貴在,你們別想傷害小雪一根毫毛。

正在這時,一輛手推車從林蔭道上過來了,蓋著屍體的白被單外露出一雙直挺挺的腳。皮貴站起身,走過去打開了停屍房的門。推車的男護士已經將車停在小院里,站在那裡不動,因為剩下的事本該謝老頭來做。皮貴說:「謝老頭出去買東西了,我來把車推進去吧。」男護士說:「你,你是什麼人?」皮貴一邊說是謝老頭的朋友,一邊將車熟練地推進房去。男護士很是驚訝,一直到推著空車離開這裡時,還回頭望了皮貴一眼,臉上的表情彷彿活見鬼一樣。

不一會兒,謝老頭買了下酒菜回來了,兩人便開始喝酒。謝老頭是愛酒之人,六十多歲了身體還硬朗得很,他說這是因為每天都喝幾杯酒的緣故。酒過三巡,謝老頭又問起皮貴為何要找小胖娃的事,皮貴說:「這事很重大,你什麼都不知道最好。還有,等小胖娃來了這裡以後,你就進你屋裡去休息,不管我和他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出來,這樣,這事就與你無關了。下來後他問起你我是誰,你就說是死人的家屬,姓甚名誰也不知道。」

謝老頭聽得有點緊張。皮貴又說:「別怕,我只是問他一點事兒,他講完了我就走。」

喝酒期間,謝老頭去藥房找過小胖娃兩次,都說進城還沒回來。一直到天已黑盡,謝老頭才將小胖娃帶來。進了小院後,謝老頭說了聲「你們談吧」便進小屋去了。皮貴看著這個個子不高、身體微胖的小夥子,伸手對他說道:「咱們坐下談吧。」小胖娃並不坐,滿臉疑惑地說:「你是什麼人?找我幹啥?」皮貴仍然說:「坐下談,坐下談。」

坐下後,皮貴慢慢地說:「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正常的女孩,會被人送到這裡來,要你幫忙辦入院手續,我想知道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小胖娃瞪大了眼睛說:「你說什麼呀?正常的人要住院?沒人和我談過這事。」

皮貴直視著他說:「也許,具體來辦這事的人已經死了,但這之前一定有人已給你打過招呼,並且接下來還會有人來辦這事,對不對?」

小胖娃霍地站起來,激憤地說:「你這人喝醉了是不是,盡說胡話,我走了!」

皮貴也猛地站了起來,一把抓住正欲轉身離去的小胖娃說:「別走,到這邊來,我給你看樣東西你就明白了。」

小胖娃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已被皮貴連拉帶推地帶進了停屍房。皮貴「砰」一聲關上門,站在門後的他已經亮出了一把短刀。

「看見沒有,這把刀可以讓你死,你會和你旁邊的那些屍體一樣。當然,你要是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就可以馬上平安離開這裡。」

昏黃的燈光下,小胖娃的臉已驚駭得變了形。搏鬥或奪門而逃看來都沒有好結果,他顫抖著聲音說:「你說的事,我真的還不知道。只是我姐給我來過電話,說是有人要住院讓我協助,但至今沒人來找過我。」

「要來住院的人叫什麼名字?」皮貴逼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小胖娃哀叫道,「我問過我姐,她說她也不知道要來住院的是什麼人。我姐在電視台工作,有很多社交關係,我想這是幫別人的忙吧。」

皮貴沉吟了一下,突然將手中的刀子一晃,厲聲喝道:「你還敢糊弄我!你要知道,為這件事,我可是一個不要命的人,你今天要不說實話就死定了!」

皮貴的聲音在停屍房狹小的空間里產生了迴音,昏黃的燈光中他的臉上半明半暗。小胖娃從沒見過這種陣勢,竟一下子跪了下去。「我沒說假話啊!」他哀求道,「你放了我吧,我發誓我說的都是實話。」

皮貴想了想,說:「你說的是不是實話,要以後的事實來證明。我今天放了你,對今晚的事你不得聲張,否則我仍然要對不起你。」

小胖娃連聲說:「不聲張,不聲張。」

小胖娃走後,謝老頭從小屋裡出來,一臉驚駭地問皮貴:「小胖娃什麼事得罪你了?我聽你吼得像要拚命似的。」

皮貴說:「我不是對你說過了?這事別過問,也別對人提起。好了,我也該走了。」

外面已是一片暗黑,謝老頭也不挽留他,催促說:「走吧走吧,進城的公交車是沒有了,但你從側門出去,在那幾家餐館門前有搭客進城的摩托車。」

皮貴剛走出幾步,又聽見謝老頭在後面說:「要是摩托車要價太高,你就回來,十點鐘有殯儀館的車來這裡,你可以搭那車回去。」

皮貴回頭應了一聲,便沿著太平間外面的小道走出了醫院的側門,抬頭一望,公路對面的幾家餐館燈火輝煌。這是上靈慧山的必經之道,看來上下山的遊客已帶活了這裡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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