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十三 考史

翟公巽謂范蔚宗書,語近詞冗,事多注見。其自敘云:「比方班氏,非但不愧。今叢陋乃爾,豈筆削未定,遂傳之耶?乃刪取精要,總合傳注,作《東漢通史》五十卷。」其書未見。

致堂論馬援曰:「光武非簡賢者,必以其女為太子妃,逆防未然,故不授以重任。」按《馬後紀》,入太子宮在援卒之後,防未然之說,非也。

呂成公謂:馬援還書,王昶戒子,舉可法可戒者以教之,其心固善。不知所教者,本不欲其言人之過,言未脫口而己自言人之過,何其反也?

《東觀漢記》光武詔曰:「明設丹青之信,廣開束手之路。」《公孫述傳》:帝與述書:陳言禍福,以明丹青之信。二句見《文選注》。

明帝為太子,諫光武曰:「有禹、湯之明,而失黃、老養性之福。」夫禹、湯之道,堯、舜之道也。不以聖人之道養性而取諸黃、老,謂之學通《尚書》可乎?以無逸之心,明立政之體,君道盡矣!何羨乎黃、老?

謝承父嬰為尚書侍郎,每讀高祖及光武之後將相名臣策文通訓,條在南宮,秘於省閣,唯台郎升復道取急,因得開覽。謝承《後漢書》,見《文選注》。漢尚書作詔文。見《周禮注》。尚書郎,乃今中書舍人。見《通典》。

鍾離意謂:成湯遭旱,以六事自責,本於《荀子》。黃瓊謂:魯僖遇旱,以六事自讓,本於《春秋考異郵》。

郅惲上書王莽云:「取之以天,還之以天。」莽猶能赦之,此祖伊之得全於殷紂之世也。

魯丕《對策》,見袁宏《紀》,而范史不載。

《文苑傳》:自東漢始,而文始卑矣。

漢政歸尚書,魏、晉政歸中書,後魏政歸門下,於是三省分矣。

為杜密之居鄉,猶效陳孟公、杜季良也。為劉勝之居鄉,猶效張伯松、龍伯高也。制行者,宜知所擇。

東漢有佛書,而諸臣論議,無述其言者,唯襄楷云:「浮屠不三宿桑下。」

《班固傳》:《西都賦》云:「招白間,下雙鵠。榆文竿,出比目。」二句為對。白間,猶黃間也。注云:「弓弩之屬。」《御覽》引《風俗通》白鷳,古弓名。《文選》以「間」為「鷳」。非禽名也。

《東都賦》正予樂,依讖文,改樂為「大予」。《文選》李善注亦引「大予」,五臣乃解為「正樂」。今本作「雅樂」,亦誤。蓋五臣本改為「雅」。

范氏施御,注引《括地圖》曰:「夏德盛,二龍降之。禹使范氏御之,以行程南方。」按《左傳》范宣子曰:「昔匄之祖,在夏為御龍氏。」《括地圖》之說本於此。然蔡墨謂劉累學擾龍於豢龍氏,以事孔甲,賜氏曰御龍,非禹也。

《文選·放歌行注》引崔元始《正論》永寧詔曰:「鐘鳴漏盡,洛陽城中不得有行者。」永寧,漢安帝年號。元始,崔寔字也。《後漢紀》不載此詔。

崔寔《四民月令》,朱文公謂:見當時風俗及其治家整齊,即以嚴致平之意。

崔寔《政論》云:「諺曰:『一歲再赦,好兒喑啞。』」唐太宗之言,蓋出於此。「兒」與「人」同,如以「可人」為「可兒」。

剛者必仁,佞者必不仁。龐萌為人遜順,而光武以託孤期之,不唯失於知人,其惑於佞甚矣。子陵所以鴻飛冥冥也,懷仁輔義之言,豈特規侯霸哉?

東漢三公,無出楊震、李固之右,而始進以鄧、梁,君子以為疵。故《易》之《漸》曰:「進以正。」

《曲禮》:少儀之教廢,幼不肯事長,不肖不肯事賢。東都之季,風化何其美也。魏昭請於郭泰,願在左右,供給洒掃。荀爽謁李膺,因為其御。范滂之歸,鄉人殷陶、黃穆侍衛於旁,應對賓客。闕里氣象,不過是矣。

中平二年,昆陽令愍繇役之害,結單言府,收其舊直,臨時募顧,不煩居民。太守、丞為之立約。見於《都鄉正街彈碑》。此募役之始也。

孔子曰:「故者,毋失其為故也。」蘇章借故人以立威,其流弊遂為于禁、源懷忠厚之俗不復見。若章者,難與並為仁矣。

精廬,見《姜肱傳》,乃講授之地,即《劉淑、包咸、檀敷傳》所謂精舍也。《文選》任彥升《表》用精廬,李善注引王阜事,五臣謂寺觀,謬矣。

孔北海《答王修教》曰:「掾清身潔己,歷試諸難。謀而鮮過,惠訓不倦。余嘉乃勛,應乃懿德,用升爾於王庭,其可辭乎?」文辭溫雅,有典誥之風,漢郡國之條教如此。然「歷試諸難」,恐不可用。

孝女叔先雄,《水經注》以為光終,符縣人。又引《益部耆舊傳》:苻有光洛,疑即「終」字。僰道有張帛。

劉贛父《東漢刊誤》謂:《列傳》第七十九,注最淺陋。章懷注書,分與諸臣,疑其將終篇,故特草草耳。今觀《南匈奴論》棄蔑天公,注引前書云:「老禿翁何為首鼠兩端。」禿翁,即天翁也,其謬甚矣。

《曹娥碑》云:「盱能撫節按歌,婆娑樂神,以五月時迎伍君。」《傳》云:「迎婆娑神。」誤也。

蔡邕文,今存九十篇,而銘墓居其半。曰碑,曰銘,曰神誥,曰哀贊,其實一也。自云為《郭有道碑》,獨無愧辭,則其他可知矣。其頌胡廣、黃瓊,幾於老、韓同傳,若繼成漢史,豈有南、董之筆?

《周舉傳》:太原舊俗,以介子推焚骸,有龍忌之禁,一月寒食。按《淮南·要略》云:「操舍開塞,各有龍忌。」註:中國以鬼神之亡日忌,北胡、南越皆謂之請龍。

郭伋為弁州牧,有童兒騎竹馬。《史通》云:「晉陽無竹,事不可信。」

《光武紀》:建武二十三年,陳留太守玉況為大司徒。二十七年薨。《虞延傳》注引謝承書曰:「況,章和元年為司徒。」謝承書,誤也。

漢詔令:人主自親其文。光武詔曰:「司徒,堯也。赤眉,桀也。」明帝詔曰:「方今上無天子,下無方伯。」豈代言者所為哉?

習鑿齒《漢晉春秋》,以蜀漢為正。朱文公謂:晉史自帝魏,後賢盍更張。然晉人已有此論。

三國鼎峙,司馬公《通鑒》以魏為正統,本陳壽。朱子《綱目》以蜀漢為正統。本習鑿齒。然稽於天文,則熒惑守心,魏文帝殂,而吳、蜀無它。此黃權對魏明帝之言也。若可以魏為正矣,月犯心大星,王者惡之,漢昭烈殂而魏、吳無它。權將何辭以對?

邵公濟《謁武侯廟文》云:「公昔高卧,隱然一龍。鬼蜮亂世,其誰可從?惟明將軍,漢氏之宗。相挽以起,意氣所同。欲持尺箠,盡逐奸雄。天未悔禍,世豈能容?惟史臣壽,奸言非公。惟大夫周,誤國非忠。廟食故里,羞此南充。置公左右,不堪仆童。我實鄙之,築公之宮。《春秋》之法,孰敢不恭?俾千萬年,仰其高風。」〔陳壽、譙周,皆巴郡人。今果州陸務觀《籌筆驛詩》:運籌陳跡故依然,想見旌旗駐道邊。一等人間管城子,不堪譙叟作降箋。公濟之文蓋果州作。〕

君子小人之夭壽,可以占世道之否泰。諸葛孔明止五十四,法孝直才四十五,龐士元僅三十六,而年過七十者,乃奉書乞降之譙周也。天果厭漢德哉?

諸葛武侯曰:「勢利之交,難以經遠。士之相知,溫不增華,寒不改葉,貫四時而不衰,歷夷險而益固。」《太平御覽》引《要覽》雲。

武侯不用魏延之計,非短於將略也,在《易·師》之上六曰:「小人勿用。」

三國魏有篡弒,吳有廢立,皆受制強臣。蜀漢未亡之前,庸主屍位而國無內憂,昭烈武侯之規摹遠矣。

《水經注》引武侯《與步騭書》曰:「仆前軍在五丈原,原在武功西十里。馬冢在武功東十餘里,有高勢,攻之不便,是以留耳。」武侯《表》云:「臣遣虎步監孟琰據武功水東,司馬懿因水長攻琰營,臣作竹橋,越水射之,橋成馳去。」此可以裨《武侯傳》之闕。晦翁欲《傳》末略載瞻及子尚死節事,以見善善及子孫之義。南軒不以為然,以為瞻任兼將相,而不能極諫以去黃皓。諫而不聽,又不能奉身而退,以冀主之一悟,可謂不克肖矣。兵敗身死,雖能不降,僅勝於賣國者耳。以其猶能如此,故書子瞻嗣爵,以微見善善之長,以其智不足稱,故不詳其事,不足法也。此論甚精。

昭烈謂:武侯之才,十倍曹丕。以丕之盛,終身不敢議蜀也。司馬懿畏蜀如虎,非武侯之敵。《史通》云:「陸機《晉史》虛張拒葛之鋒。」又云:「蜀老猶存,知葛亮之多枉。」然則武侯事迹湮沒多矣。

《八陣圖》,薛士龍曰:「圖之可見者三:一在沔陽之高平舊壘,一在新都之八陣鄉,一在魚復永安宮南江灘水上。」蔡季通曰:「一在魚復,石磧迄今如故。一在廣都,土壘今殘破不可考。」

君子其潛如龍,非迅雷烈風不起;其翔如鳳,非醴泉甘露不食。司馬德操、諸葛孔明俱隱於耕稼,而仕止殊;魏玄成、徐鴻客俱隱於黃冠,而出處異。如用之,易地則皆然。

鄧艾取蜀,行險以徼幸,閻伯才《陰平橋詩》云:「魚貫羸師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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